第2章
冉尋壓下帽檐,匆匆離開。 忽然,背后卻傳來幾道興奮呼聲:快追,那個就是! 冉尋瞥了一眼自己剛才壓帽子的左手。 手背上有枚淺紅的小痣。 現在的小報記者真是眼尖敬業。 您好,請問您是冉尋女士嗎?您為什么要選在這個時間回國? 在德國受到的歧視與不公是否會桎梏您事業上的發展? 記者一蜂窩地涌了上來,對比不遠處的明星站姐們,人數少得可憐,糾纏的勁頭卻分外不減。 冉尋女士,您對別人稱您為德國女藝術家有什么看法? 冉尋口罩下的唇勾了勾,停下步子。 她摘掉帽子,取下口罩,直視面前的長.槍短炮,溫聲答: 我的評價是。 語氣輕柔,內容卻格外拉仇恨。 管好自己的事最重要,比如想想中飯該吃什么? 餓肚子很久了吧。畢竟,像盡職盡責的人類伙伴那樣始終在機場蹲守,你們也很辛苦。 話外之音明顯。 記者們沒想到冉尋竟然性格與外貌不符,紛紛瞪著眼,啞口無言。 冉尋微笑著隨手從包里取出護照,對準攝像頭焦距,晃了一下,很快收回。 證件上的國籍信息清晰可聞,人像端秀昳麗,和本人別無二致。 就像在回答剛才記者們的提問。 記者想再追過去,冉尋已經走出很遠了。 身邊還多了個人。 那女人個子足有一米七八上下,穿著黑皮衣,身材像是常泡健身館,回頭時眼神更冷。 記者們打怵,不太敢繼續再上去糾纏。 瓊姐,謝謝你來接。上了沈瓊的車,冉尋嘆氣,不然我就麻煩了。 連聲招呼都不打。沈瓊將車開出了機場范圍,淡淡瞥了她一眼。 她從煙盒里叼了根煙,摸打火機的時候,想起冉尋聞不了煙味。 于是只開口:歡迎回來。 嗯,回來了。冉尋把弄亂的發絲用手梳回耳后。 前車鏡里映出一張白皙面頰,淺色瞳孔十分具有記憶點,襯著柔軟的半身長深棕卷發,含蓄又外放。 沈瓊看得動作微微一頓,但很快就挪開目光。 她問:這幾年過得怎么樣? 挺好的。冉尋看窗外風景,話音沒什么波瀾,始終帶著笑,就是一直彈,我喜歡嘛,也不覺得累。 沈瓊抿了一下軟煙頭,似乎想說什么,但終究沒能開口。 瓊姐,你們呢?冉尋沒發覺。 我看朋友圈,菡菡都研究生入學了?我走的時候她還是個高中小朋友呢。 還行。沈瓊聽見蔣菡菡,語氣柔和不少,她聰明,進了嘉大,生命科學專業。研一就做了導師助教。 冉尋交疊在腿上的雙手蜷縮,動作太細微,以至于不露端倪。 是嗎?真不錯。習慣性地揚唇。 沒人知道,她心中忽然抽跳一下。 經年未曾定時翻轉的沙漏驟然傾倒,心口流淌出沙沙聲音。 至于究竟哪個詞觸動了沙漏開關,冉尋根本難以確定。 只覺莫名其妙。 車里有點悶,沈瓊瞥了冉尋一眼,把窗玻璃降下。 和我去接菡菡,然后一起吃個飯?她提議。 冉尋頷首,答了聲好。 離開華國已經快六年,窗外景色說不陌生也不大可能,她靜靜托腮望著流逝的街景,隨車駛往某個方向。 快到驚蟄時節,暖風乍起,卷著嬌嫩淡雅的櫻瓣,洋洋灑灑,如一場盛大春雨。 嘉大這里冉尋算熟悉。走進校園,她放任沈瓊去接人,獨自閑逛。 幾個藝術生并肩走過,談論十五分鐘后將要開始的樂理課,還有其他雜事。 看這條熱搜,冉尋今天回國!一個女孩捧著手機。 說起來,她還算是我們學姐呢。有人興奮回應。 冉尋把口罩鐵絲按好,與面孔青澀的幾個女孩子擦肩而過,沒作聲,只是笑了一下。 當時沒有讀完,不過她的履歷應該會留下痕跡,也算。 漫無目的地走,不知不覺就走到臨近的學院。 這里的每一處細節都迎合記憶,蔥郁樹叢圍擁紅木窗小樓,黑瓦白墻,如上世紀的老照片原景。 冉尋記起來,自己從前似乎常在生物學院這里駐足。 為什么來著? 她想了很久才回憶起原因。 好像是等人。 等一個那時對她而言意義特殊的人。 見到了,一整天心情都會變好,見不到,連飯也吃不下,睡前還抑制不住地揣摩猜測,直至失眠。 冉尋笑自己,當初怎么那么戀愛腦,折壽了可不好。 課間,不時有從樓里走出來的白大褂學生,或許是理科生內斂,看見駐足門邊的冉尋,羞澀到不敢直視,匆匆離開。 冉尋等了一會,收到沈瓊發來的消息,說還得等一節課,叫她逛累了就來生化樓313教室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