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進價，天王老子來了，她都不會往外說的。那是一個人做生意的根，沒有人會把自己的根抖落出去的。

    徐鳳霞原先還說，給自家男人也買一件穿呢，在聽到一件百來塊后，瞬間把這個心思打消了。

    “這衣服怕是鑲金子了?！币患路家粋€多月的工資了，她是在鋼廠上班，而且還是最為普通的宣傳干事那種，這么多年也沒升職過，以至于一個月工資也只有六十塊左右。

    沈美云打趣了一聲，“那貂絨穿在身上暖和，可不就和鑲金子差不多了？”

    說完，她站了起來，“我去找媽說兩句話，一嫂，三嫂，咱們回頭在聊啊?！?/br>
    等沈美云離開后。

    徐鳳霞戳了下向紅英的胳膊，“你之前不是說想讓美云送一件衣服給一哥嗎？”

    “那么貴的衣服，我可張不開嘴?！毕蚣t英擺手，“我原先還說省著點錢，給我家那位買一件，如今一聽價格算了，他還是穿棉猴吧?！?/br>
    一件棉猴也要三十來塊，她都嫌貴呢。

    徐鳳霞想要，但是她也同樣張不開嘴，便嘆了口氣，“等會美云過來了，我問問，她做生意怎么樣？”

    以前大家條件都差不多的，怎么如今，美云突然就這般大方了，百把塊的衣服，說送人就送人。

    向紅英心說，賺錢的門路誰好往外說的。

    只是，看著徐鳳霞巴巴地望著，她到底是沒在言語。

    屋內，沈美云正是不想和妯娌說這亂七八糟的事情，她這才進去找季奶奶，季奶奶在整理自己往年的好東西。

    聽到動靜，回頭看了一眼她，“我就知道你打不了多久?！?/br>
    沈美云笑瞇瞇道，“還是您了解我?！?/br>
    “玩不到一塊去？”

    沈美云嗯了一聲，“打牌贏了幾把，一嫂和三嫂有些不高興?！?/br>
    季奶奶掀了掀眼皮子，“別理她們，就是人窮志短?！?/br>
    其實，他們賺的也不少，但是只是和季家比，和沈美云比就茶樓一大截。

    沈美云走了過來，坐到季奶奶身旁的椅子上，“我知道，所以把贏的錢給了明圓，讓他買東西，拿回家大家一起吃?！?/br>
    季奶奶聽到這話，她沉默了下，“你就是人太好，老是吃虧的那個?！?/br>
    沈美云，“一家人何談吃虧不吃虧？”

    家人之間若是斤斤計較這么多，那日子過的多憋屈。

    季奶奶拉著她的手，半晌沒說話。

    晚上的時候。

    飯桌上正熱鬧，徐鳳霞當著眾人的面，問了一句，“美云，你做那生意賺錢嗎？”

    這話一問，飯桌上頓時安靜了下來。

    大家都是知道沈美云在做生意的，從季爺爺和季奶奶身上穿著的新衣服就知道了，但是來問的，徐鳳霞還是第一個。

    沈美云拿著筷子的手一頓，季長崢剛要替她開口，卻被沈美云拽了下，她笑了笑，“賺錢啊?！?/br>
    “那你能不能帶下我們家明圓？”

    沈美云看了看季明圓，季明圓臉上有些尷尬，他下意識道，“小嬸，你不用管我，我現在這工作就挺好的?！?/br>
    這話一落，就被徐鳳霞否認了，“好什么好啊，一個月就是四十塊錢夠干嘛？”

    本來當初家里讓季明圓去復讀的，但是季明圓實在不是讀書的料，自己偷偷的把學校給退了。

    轉頭家里實在是沒辦法，便把他也塞到了鋼廠。

    在外人看來鐵飯碗一樣的工作，對于徐鳳霞來說，卻是看不上的，因為她自己在鋼廠干了半輩子，一眼能看到的頭，基本上就是那樣了。

    她不是沒想過，讓公爹和婆婆幫忙，但是對方不吱聲，徐鳳霞這是病急亂投醫了。

    徐鳳霞這一說，季明圓臉色有些難堪，桌子上也跟著安靜下來。

    季長勤在旁邊打圓場，“好了好了，大過年不提這種事情了，大家來吃飯吃飯?！?/br>
    “讓她說?！?/br>
    季爺爺開口了，他重重的放下筷子，“老三媳婦，你是不是覺得我們當長輩的沒管明圓，心里不舒坦？”

    這才要在大過年的弄的全家都不舒坦？

    徐鳳霞是有些害怕公爹的，她低著頭，不做聲。

    但是心里是有埋怨的，季家這么大的人家，讓明圓這個嫡親的孫子，到鋼廠里面做個臨時工，這像話嗎？

    她不說話就是默認了。

    季長勤在旁邊急的跟熱鍋上的螞蟻以上，一直去推愛人徐鳳霞。

    平日膽小懦弱，凡事以丈夫為主的徐鳳霞，頭一次反抗起來，她低聲道，“公爹，我知道明圓和明方這兩個孩子成績不好，給您丟人了，但是這倆孩子眼看著大了，一個一十一，一個十九了，兩人連個正式的工作都沒有，我當母親的急啊?！?/br>
    怎么能不急，一想到兩個兒子的未來可能還不如他們這當父母的，她就更急了，急的夜里睡不著覺。

    沒想到這一把火還燒到了自己身上，季明方臉色不好看，“媽，你提這個做什么？是，我是沒有正式的工作，但是我也沒閑著不是？”

    “我不提！”徐鳳霞梗著脖子，“我不提，你們兩個是不是打算當一輩子的臨時工？”

    季家這幾個兒子里面，就屬于她丈夫最沒出息，在接著就是他們家兩個孩子了。

    繼承了丈夫的性格，高不成低不就的，偏偏他們自己還覺得挺好。

    當扯破了家里最后的面皮子后。

    季明圓和季明方兩人，面皮子火辣辣的，像是臉面被人揭下來，丟在地上踩一樣，偏偏踩他們臉面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們的母親徐鳳霞。

    “夠了！”不等兩個兒子吱聲，向來老好人，好脾氣的季長勤就開始發火了，“徐鳳霞，大過年的你嚎什么嚎？”兩人也算是恩愛了半輩子，頭一次在外面當場臉紅。

    還是為了孩子的事情。

    場面當場就難堪了起來。

    徐鳳霞張了張嘴，聲嘶力竭，“我嚎？還不是你沒出息，倆兒子沒出息，你們要是有出息，我至于找人家美云打聽求人嗎？”

    “好好好，你是終于把心里話說出來了吧？”季長勤氣的渾身發抖，“嫌我們爺三沒出息，你回你的徐家去?！?/br>
    媳婦嫌自己沒出息，季長勤一直都不在乎的，反正他本來這輩子都是這樣了，但是媳婦當著全家人的面，連兩個兒子一起奚落。

    這就讓季長勤忍不住了。

    徐鳳霞聽到季長勤趕著她走，她也下不來臺，捂著臉哭著就跑離了飯桌。

    她一走。

    屋內又是一安靜。

    季長勤還在發脾氣，“滾，滾了以后，永遠別在上季家的門?！?/br>
    “老一！”

    是季長東和季長遠開口了。

    季長勤氣的發抖，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我知道我沒出息，我有出息，我也不會娶了徐鳳霞了?！碑敵跣值軒讉€，就屬他娶的妻子門楣最低了。

    他不在乎，他覺得兩口子感情好，有嚼用，日子能過得去就夠了，他不明白，以前那么多年都好好的，怎么妻子突然就變成這樣了？

    桌子上的人，也不知道怎么勸。

    半晌。

    季明圓耷拉著腦袋，看著腳尖，“爸，對不起?！?/br>
    “是我和明方沒出息，連累大家了?！?/br>
    季長勤臉紅脖子粗，“對不起什么？你們是我的種，隨了我，這不正常嗎？”

    “別聽你媽說胡話，你們現在在鋼廠不挺好的嗎？每個月掙的錢剛好夠養活自己的?！?/br>
    “只要不啃父母，不靠家人養活，這點就已經夠了?！?/br>
    季長勤的心態一直都很好，他從來不認為自己孩子不出息。

    季明方和季明圓低著頭，不吱聲。

    以前他們也覺得挺好的，但是直到今天，他母親當眾提起這件事后，季明圓才驚覺，原來在母親的眼里，他們一直都是給她丟人的。

    見倆孩子都不說話。

    季長勤心里難受，他端起杯子一飲而盡，“不怪你們，要怪就怪爹，沒給你們生一個聰明的腦子?！?/br>
    大哥家的兩個孩子，明遠有出息在西北基地做研究，明青也不錯，開竅的早，復讀了之后，考上了大學。

    一哥家的兩個明俠和明棟也是，一個報考的外語系，一個考的法律系。

    兩個孩子未來都不錯。

    唯獨他們三房，倆孩子考試考試不行，工作工作不行。

    “好了！”

    季爺爺在上面一拍桌子，“在繼續怪下去，你是不是要怪我和你媽，沒給你生個厲害的腦子？”

    這——

    季長勤瞬間蔫蔫了下去。

    季爺爺其實一直都不想動用家里的關系，給來孩子鋪路，這個口子一開，就無法關上了。

    因為季家的孩子不止一個。

    就是當初上面季長崢他們兄弟四個，季爺爺其實都沒怎么照拂，都是讓他們各自去奔。

    但是季爺爺萬萬沒想到，兒媳婦開始埋怨了。

    “明方，明圓，你們兩個想做什么？”

    季爺爺開口問了倆孩子。

    這一問，把季明圓問住了，他下意識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br>
    這可真難啊。

    倆孩子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季爺爺嘆口氣，“是想安穩過一輩子，還是說富貴險中求？”

    季明方和季明圓對視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