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沈美娟低著頭咬著唇，地上的倒影拉得老長，一半影子在臺階上，一半在院墻上。

    這樣讓她有一種錯覺，似乎自己已經一只腳，踏進去了四合院的大門一樣。她抬頭望著那緊緊關閉的大門，心想要不了多久，她也能住進西城四合院的。

    很快的。

    沈美娟放棄了去追問的消息，怪沒意思的，反正那個人不可能是沈美云。

    畢竟，沈美云現在遠在黑省當知青呢。

    也許，她只是太過勞累出現幻聽了。

    想到這里，沈美娟慢慢地下了樓梯，回頭看了一眼那夜色下的四合院。

    很快便離開了。

    *

    院子內。

    沈美云絲毫不知道，自己回來的時候，竟然被沈美娟給撞上了。不過知道了，也無所謂，反正見面就見面吧。

    她又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

    她回到季家的時候，她以為這個點季家人，基本上都休息了，畢竟都九十點了。

    但是萬萬沒想到，季家一大家子都坐在堂屋里面，熱熱鬧鬧的。

    中間圍著的是綿綿。

    季奶奶在陪著她玩花繩，手上的動作飛快，一會就是一個不同圖案的花繩。

    顧雪琴在削蘋果，削成一小塊一小塊的，時不時給綿綿喂一塊。

    綿綿的幾個哥哥們，在那玩彈珠，但是時不時也會回頭看一眼，綿綿玩的花繩，并且指指點點，幫忙提出參考意見。

    被圍在中間的綿綿，她像極了一個公主，被眾星捧月。

    哪怕是mama不在她的身邊，她臉上也并沒有掛著害怕，反而是滿足的笑容。

    這讓沈美云微微一頓，心里也跟著豁然開朗起來。

    “綿綿！”

    她一喊，綿綿手里的花繩頓時丟了，起身提著小裙子，就沖到沈美云面前，靠在她腰拉著她的手，依偎了過去。

    “mama，mama！”

    像是久別重逢，連帶著語氣都帶著無盡的思念。

    但是實際上母女兩人只分開了三個小時而已。

    沈美云笑了笑，蹲下身子去看她，“綿綿玩得高興嗎？”

    綿綿點了點頭，“好多人陪著我呢??！”好多好多。

    這是她以前從未感受過的。

    她好幸福啊。

    沈美云笑了笑，牽著她手，走到了季奶奶他們面前，“謝謝媽，綿綿給大家添麻煩了?！?/br>
    畢竟，她和季長崢跑出去約會了，把孩子丟給了家里的老人。

    季奶奶搖搖頭，“一家人不說兩句話?！?/br>
    說完，她去看綿綿，佯裝生氣道，“綿綿不是說和奶奶天下第一好嗎？”

    “怎么看到mama，就把奶奶給丟了??？”

    這——

    綿綿眼睛咕嚕嚕地轉，極為靈動，“mama不在的時候，就是和奶奶天下第一好，mama在的時候，就是和mama以及奶奶一起天下第一好?！?/br>
    聽聽這話，真是一個人都不得罪的。

    這話，引得季奶奶笑容滿面，“真是個小機靈?！?/br>
    季爺爺也跟著輕咳一聲，“那爺爺呢？”

    這可難不倒綿綿，她牽著季長崢的手，“爺爺當然是和爸爸一起的啊，在綿綿心里那可是天下第二好的人啊?！?/br>
    得！

    還挺會雨露均沾的。

    季長崢和季老爺子都忍不住笑了起來，不得不說女娃娃真的是開心果啊。

    不像是男孩子，臭皮蛋一個！

    說歸說，鬧歸鬧，正事上面季家人可不含糊的。

    “家里的喜字，我都找全福人給剪好了，明天一大早就讓家里人，全部貼到窗戶上去?！?/br>
    反正喜字她是沒讓季家人沾的，畢竟，他們季家找了一圈出來，也找不到一個兒女雙全。

    說起來也是可憐。

    “美云，你明天早上起來了，到時候看一看你喜歡不？”

    沈美云笑了笑，“媽，你只管放手做好了?！?/br>
    有了這話，季奶奶就徹底放心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把家里的閑人都給弄了起來。

    貼喜字，掛紅燈籠，紅色的喜被，枕頭套，窗簾，搪瓷盆，搪瓷缸，茶杯。

    這讓，沈美云有些錯覺，她看著到處紅彤彤的一片，忍不住擰了下季長崢的腰，“你有沒有覺得看到這，好像咱們又要結婚了一樣?！?/br>
    其實，在她看來，來到季家擺個酒就行了，怎么還弄這么麻煩啊。

    弄得跟新婚一樣。

    季長崢掃了一眼，他挑眉，“紅色多好看啊，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br>
    要不是礙于條件，他真是恨不得天天都和美云結婚的。

    反正，只要是和美云在一起，做什么都是好的。

    沈美云不搭理這人，她四處溜達看了下，發現連院子亭子上的葡萄架，都給貼了兩個紅喜字。

    沈美云，“……”

    見沈美云發呆，季奶奶走過來，笑瞇瞇道，“好看吧？我覺得這葡萄也是家里的一份子，必須給它們也貼上?！?/br>
    該怎么說季奶奶這人呢。

    真是活了一輩子了，還有童心童趣。

    沈美云笑了笑，“好看?！?/br>
    季奶奶，“我就知道你肯定會喜歡?！?/br>
    姑娘家家的結婚一輩子說不得就這一次，自然要弄隆重點。

    說到這，季奶奶問，“你這邊有邀請，親朋好友過來吃酒的嗎？”

    “有具體的人數嗎？說下我這邊好和魯師傅定下桌子?！?/br>
    沈美云想了下，“就只有一位奶奶過來，其他人暫時來不了?！?/br>
    她老師要照顧師娘來不了，沈家的娘家人，她也不打算通知。

    至于，大學的朋友，后面大家慢慢散了去，也就斷了聯系。

    說起來，竟然只有吳奶奶一個人了。

    季奶奶聽到這，也不意外，笑容還是一如既往，“成，老太太年紀多大了？要不要我們這邊派人去接？”

    沈美云想了下，“我和季長崢去吧，反正只是辦酒，也不用從娘家出嫁?！?/br>
    她明天上午倒是沒那么忙。

    季奶奶很開明的，自然是尊重他們小兩口的意見。

    “那明天早上，讓你大哥把單位的車開回來，到時候季幺去接人?！?/br>
    沈美云嗯了一聲，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換上了一套紅色的連衣裙，和季長崢一起。

    開著小汽車去了玉橋胡同。

    說實話，這還是玉橋胡同第一次進來小汽車，這讓大雜院里面的鄰居，都有些驚訝。

    忍不住探頭看出來。

    “這是誰家的車子??？”

    “不曉得?！?/br>
    “說不得是咱們大院里面，哪家的親戚發達了，來接人呢?！?/br>
    也不是沒有的，早些年大院里面還住了一戶姓錢的人家，在大政策要變化之前，他們家國外的親戚便派人把人給接走了。

    這一走就在也沒了音信呢。

    等大家好奇的時候。

    車上下來人了，是踩著一雙白色小皮鞋，穿著一件紅裙子的女同志。

    在看清楚臉的時候。

    大家頓時驚了下，“美云？！”

    “怎么是你??？”

    “你怎么從小車子上下來了??？”

    這是他們絕對沒有想到的事情！

    沈美云笑了笑，“我來接吳奶奶喝喜酒，她不是腿腳不便嘛，這不我愛人就找人借了一輛車子?！?/br>
    倒是沒說請大院的人喝喜酒，這年頭喝喜酒要隨禮，這是人情往來，可是家家戶戶都不寬裕。

    說實話，在正常不欠禮的情況下，大家都不樂意去花這個錢呢。

    畢竟那五毛一塊地，夠家里買好久鹽了吃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