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我覺著,這入宮選妃之時,怕只是堂妹我的一廂情愿了?!鄙倥畱浧鹱蛉盏弁蹼p目猩紅的癲狂模樣,心頭仍舊后怕,“榮華富貴固然迷人眼,卻也得有命享?!?/br> 那個男人分明中了那么烈的藥,卻寧愿捅傷自己都不肯發泄出來,日后沒有藥性輔佐,又如何能讓帝王心甘情愿納妃侍寢? “這位陛下,比之先帝,更難揣測?!?/br> 誰能揣測出一條瘋狗心里如何想呢? “六妹這是生了退意?”江照雪抬眸望來,眼中并無意外。 蕭濯這樣人嫌狗憎的瘋子,六妹不愿了,亦是情理之中。 “我只是覺著,哪怕江家不出什么皇后,堂兄日后在朝堂上,依然可以青云直上?!?/br> 靜默半晌,江照雪淡聲道:“我知道了。只是將六妹從青州接來上云京,一路路途遙遠,陛下又在相府停留多日,此間謠言,我會盡數為你撫平?!?/br> “倒也不急著回青州,六妹可住在相府,與阿姐相伴?!?/br> 有相府的背景在這,想要在上云京尋一位良婿,并不難。 “多謝堂兄,小妹先去歇息了?!?/br> 待人離開后,江照雪眉間方才蹙起,浮起罕見的煩悶。 就連迷情之藥都不管用,更別指望讓蕭濯那廝擁有一個皇子。 還說什么知錯了,都聽他的,結果不還是連孩子都不肯幫他生一個。 窗戶上忽而如同被千萬顆珍珠砸落。 江照雪扭頭看去,窗外霧氣朦朧,寒涼秋雨已傾盆而下。 …… 朱墻黃瓦都掩在淅淅瀝瀝的雨中。 寬闊的宮道上,一道高大挺拔的黑色身影邁著步子,緩慢地朝前走。 雨水打濕額發,糊住了那雙狹長深邃的眼,唯余一片令人看不透的陰霾,水珠順著瘦削的下巴滴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可仔細想想,帝王又怎會有眼淚呢? 待走至養心殿外的空地上,他忽然又停住了腳步,腰間長刀上的血跡都已被沖刷干凈了,那處被他捅在腰腹的傷口藏在深色的布料之下,哪怕生膿生瘡都瞧不見。 這里,就在他腳下所站之處。 他曾在此處不顧一切跪在雪地里,讓所有人都知曉,他就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韙,與江照雪光明正大在一起。 第74章 明月落了塵,為他獨有 也曾在這里,他從養心殿追出來,怒聲勒令他拼命求來的君后,禁足巫山殿內思過。 八年時光從眼前爭先恐后般擠過,蕭濯終于看清,原來自己在江照雪以愛為名的縱容忍讓下,已經從會因為那人咳嗽一聲便心痛擔憂徹夜難眠的蕭濯,變成那個疑心暴虐連踹人都不眨眼的帝王。 這一切是從何時開始的? 是江照雪第一次紅著耳尖承認愛他,第一次沒有因為難捱又瘋狂的床事踹他下榻。 惡犬低劣的骨子里興奮地知曉,明月落了塵,為他獨有。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試探那人的底線,一次又一次耀武揚威,就像在說,看,你終于離不開我了。 心臟里傳來比以往都要尖銳的疼痛,蕭濯踉蹌著跪倒在地,隔著額發望著前方,恍惚瞧見一個身影撐著傘大步朝自己跑了過來。 清寒的雨滴分明沒有再落到身上,卻仍舊有寒意透入骨髓。 “陛下!”茍公公上前欲攙扶他,語氣難掩焦急,“您怎么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快隨奴才回殿更衣罷!” “他不要朕了?!笔掑豢掀饋?,低頭盯著青石板上如花朵般濺開的雨滴,“他不肯要我了……朕悔悟得……太晚了?!?/br> “太晚了……” 這些帝王失意時的喃喃自語,作為奴才若是聽進去,那便是活得不耐煩了。 茍公公充耳不聞,鉚足了勁想要將男人扶起來,卻徒勞無功。 “公公,讓我來罷,你撐傘就好?!睙o常不知何時淋著雨走了過來,卻也不敢受天子跪下之禮,只得從身后攙住他。 “滾開!”蕭濯被攥住了胳膊,猝然抬頭,眼底盡是狠戾。 好似他一直跪在這里,前世那抹被他打動的身影就會再次走到他面前,問他為何要這樣。 無常蹲下身,無奈嘆氣,“陛下,您有傷在身,若是再昏迷三日,朝中便會有人怪罪到江大人頭上,您不想護著他了么?” 此話果然很有用,蕭濯不再自顧自說些瘋話,一言不發自己站起身,忍著渾身的疼,大步走進殿中。 殿外低頭守著的宮人皆松了口氣,燒水的燒水,請太醫的請太醫,忙碌卻有序。 …… “陛下手臂處的刀傷已然見骨,沒有個一百日怕是無法痊愈,平日里沐浴切記要避開此處?!碧t依舊是隔著帕子把脈,可帝王的脈象卻比上次還讓人膽戰心驚,“陛下龍體本就有蠱毒在身,再添傷勢,只會讓蠱蟲受激在心臟里亂竄?!?/br> “陛下若實在有什么事,大可讓臣子去做,何必自己上場遭罪呢?” 剛說完,太醫臉色又是一變,“這這這,陛下昨夜為何還中了迷情之藥?這些男女歡好之藥,在宮中向來是禁藥??!” “不過是些小事,何必如此大驚小怪?!笔掑簧踉谝獾乜吭谲涢缴?,身上的玄黑內襯松松垮垮系在腰間,露出裹著紗布的腰腹與幾寸寬的胸膛,神色十分頹廢,“直接開藥便是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