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穿好了?!笔掑獑÷暤?,直勾勾盯著他。 鞋底傳來的暖意難以忽視,像是被人提前在香爐上烘好。 江照雪冷冷掃了他一眼,抽回腳起身走出內室,才發覺滿屋的畫像都被人搬空了。 不用想都知道是誰的手筆。 “阿雪你看,我說的沒錯罷?那蕭覺對你的心思——”蕭濯跟在他身后,低聲道。 江照雪不耐打斷他,“蕭覺呢?” 蕭濯垂眸道:“在詔獄。我照著阿雪前世教我的,等他們兩派精疲力盡之時,以勤王之名將蕭覺與蕭朔兩黨一網打盡?!?/br> “你父皇人都死了,太子本就是名正言順,你勤哪門子的王?”江照雪冷嗤道。 “父皇死沒死,他說了可不算?!笔掑粍勇暽锨?,貼近他背后,低頭用鼻尖蹭過他腦后發絲,眸中不自覺沉醉,“誰贏了,誰說了才算?!?/br> 江照雪扯了扯唇,抬步欲走出屋子,門剛一推開,雨后泥土的氣味混雜著桂花清香迎面撲來。 并沒有他想象中的血腥氣。 放眼望去,整座東宮的亭臺樓閣都被秋雨清洗過,干凈得沒有一絲朦朧的塵埃。 哪怕是昨夜于夢中,他都未曾聽過兵戈相擊的聲音。 “每年這時,阿姐都忙著做月團,我便讓無杳先回府報個平安,免得她擔心?!笔掑谏砗?,眼巴巴地望著他。 “阿姐也是你能叫的?”江照雪冷聲道,回頭時眉間夾著毫不掩飾的厭惡,“蕭濯,你但凡長了顆心,都該知道你根本沒有臉面再喚她阿姐?!?/br> 前世自他入宮,江照璧雖不太喜歡這位看起來過分兇戾的新帝,但看他如此歡喜,也漸漸接受了。 尤其在聽他說了蕭濯年少被宮人欺凌的往事時,更是覺得蕭濯可憐。 每逢過年過節,阿姐親手縫制的過冬衣物,有他一份,就會有蕭濯一份。 可就算再愛屋及烏,不還是連阿姐死前想見他的愿望都不肯應允。 就算有苦衷,他也實在想不出有什么天大的苦衷。 莫不是有人用線封住了蕭濯的嘴,不讓他說么? 江照雪諷刺地想,同床共枕這么些年,最后蕭濯還要防著他,自以為自己扛起一切。 說不定在他死后,蕭濯演那些深情戲碼時,演到就連自己都感動了,便覺得這是愛。 “阿雪,這些事其實我都可以解釋?!笔掑X著胸口又開始疼起來。 “解釋?意思是我誤會了你,不是你的錯——”江照雪譏誚一笑,“那是我的錯?” 他說完,又微微頷首,“的確是我的錯,我錯就錯在,當初怎么就瞎了眼愛上你?!?/br> 蕭濯被他一通話下來,刺的五臟六腑都是痛的,就連呼吸都顫抖起來。 暴躁狠厲的情緒在胸腔里橫沖直撞,卻偏偏不敢再像以前那般發泄出來。 “阿雪,你一定要這樣與我說話么?”他忍耐著內心繁雜的思緒,沉沉開口。 江照雪掀了掀皮,側臉鋒利而涼薄,“若你不想聽,大可下旨讓我再不得入宮,瞧不見我,自然便不用受這種罪?!?/br> 頓了頓,又轉頭湊近蕭濯耳邊,一字一句,冰冷至極,“就像前世那樣?!?/br> 蕭濯:“……” 江照雪說完,也不在意對方會是何等神情,兀自抬步穿過長廊,朝東宮外走去。 哪怕他聽見身后宮人驚呼‘殿下暈倒’的聲音,也不曾有半分停頓。 其實他并不愛計較往日恩怨,哪怕他言語刻薄,這些年與他相熟的人都知曉,他只是嘴上不饒人罷了。 但前世就算蕭濯有再多苦衷,他死了就是死了。 人這一世,不過就是一條命。 蕭濯奪走了他的命,他憑什么還要和蕭濯相安無事形同陌路? 他就是要將前世掛在嘴邊,就是要時時刻刻告訴蕭濯前世他是如何虧欠辜負他,他就是要讓蕭濯見到他的每一刻都不痛快。 他偏不要放過蕭濯。 蕭濯不是口口聲聲說后悔沒有愛他,沒有珍惜他么?那最好帶著這種悔恨與愧疚活到死。 待他坐著馬車回到相府,即將踏過府門時,他又在想。 憑什么他付出了一條命,而蕭濯只是心上痛一痛便夠了? 新帝登基,群臣必定會上書選秀立后。 蕭濯前世不是一直說為了他連子嗣都沒有么? 不如這輩子就成全了他。 待誕下皇子,便可讓蠱毒發作。 一個幼帝,會比一個活了兩輩子的皇帝好調教得多。 第59章 扶持皇后,殺父留子 “大人!”早早在府門前等候的無杳見到他,眼睛一亮,連忙跑上前,“大人終于回來了,大小姐都擔心壞了?!?/br> “阿姐在何處?”江照雪抬腳跨過門檻。 “還在和府里的嬤嬤奶娘研究月團的樣式呢?!睙o杳本是笑著,目光觸及他衣袍下擺邊緣那一圈血跡,霎時大驚失色,“大人,你的衣裳上怎會有血?是四殿下欺負您了?” 江照雪也跟著低頭瞅了一眼,淡淡道:“宮道上的尸體尚未清理干凈,難免碰到?!?/br> 只是可惜,馬上就是逐月節,注定有人再無法團圓。 “待我換了衣裳,先去見父親,再與阿姐做月團?!苯昭┧紤]片刻,道。 “大人只要平安回來了,怎樣都好?!睙o杳跟著他身側往里面走,“您可不知道,今早我出宮時,連路都堵死了,到處都是血和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