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蕭濯沉默良久,涼涼掃了他一眼,“日日在暗衛營里耍暗器,懂得倒是挺多?!?/br> 見他不曾真的生氣,黑白松了口氣,得意道:“正是因為屬下什么都不懂,才能看清這樣簡單的道理?!?/br> …… 雍州城的血腥味三天三夜未散,直到一場春雨落下,方才讓一切血污褪了色。 因雍州府兵九成皆被趙全安忽悠著叛變,城中安危無人看顧,所以云有行留了一千西北軍駐守在雍州,任由江照雪差遣。 關入大牢中的府兵與‘災民’,因家人被挾持而不得不聽命的占了多數,但真相如何,還需查實。 再加上兩條新開的河渠每日都需他盯著,江照雪幾乎一人承擔了知府所有的職務。 “北邊河渠的工頭是趙全安府里一位小妾的侄子,向來依仗趙府在雍州橫行霸道,誰家想建什么東西,需得花多少銀子,都要經過他點頭,府衙才會過賬,長此以往,雍州近八成的水工都得在他手下做事,其他工頭想要得好處,也只能以他為首?!?/br> 已是深夜,書房里的燭火仍舊未滅。 雍州通判垂首站在書桌下方,姿態恭敬。 這段時日趙全安不見蹤影,一夜之間雍州府兵都被西北軍取代,但謀反之事尚未稟告陛下,又為了防止此事一出雍州人心動蕩不安,這件事便被壓下,眾人皆在傳,趙知府是為監督挖渠之事親自監工去了。 南北兩條渠兩頭跑,自然就忙得不見蹤影。 一開始還有人見江照雪年輕不通世故,想要趁趙全安不在拿捏人,誰知這位欽差大人絲毫懶得虛與委蛇,一聲令下,西北軍便將不安分的官員通通拖走。 至于去了何處,無人知曉,總歸是無人膽敢再生出旁的心思。 “這些時日,王工頭不知從哪聽了風聲,說是趙大人是被您逼走,便帶著人罷工,北邊的渠本就比南邊的工程要大,他這一拖,便要比南邊慢上許多?!?/br> 江照雪從賬冊里抬頭,淡淡道:“整個雍州,除了他就沒別的工頭?” “有倒是有,只是多少都與王工頭有些關系,沒有關系的,要么資歷太淺無人信服,要么早就被逼離了雍州?!蓖ㄅ锌嘈Φ?。 書房里安靜下來,唯有燭火偶爾晃動,發出輕微的噼啪聲。 搭在桌案上的指尖緩慢地敲了兩下,江照雪譏誚地扯起唇,“既然這樣,那就把北邊渠道的水工一概解雇,日后雍州水路修葺,都不予聘用?!?/br> “當今陛下以仁孝治國,做臣子的,又豈能以官逼人。既然不想做,便結了這幾日的工錢,送他們離開?!?/br> 通判未曾想到這位神仙樣貌的少年處理事情來會一點余地都不留,心頭微驚,“可是南邊那位工頭亦是那王工頭的老相識,這樣會不會適得其反?” “天下攘攘皆為利往?!苯昭┑暤?,“他如果是個聰明人,便該抓住這個機會向上爬?!?/br> “以免工期拖延,勞煩通判去臨邊的青州借人,若不肯借,便報丞相府的名號。大梁地大物博,最不缺的便是人,從來沒有誰是不可或缺的?!?/br> 就連天子,一旦失勢,都會被人取代,更何況只是個工頭。 通判頭埋得更低,連連應下。 若是旁人去借,未必能借到,但江照雪作為丞相之子,又是太子伴讀天子近臣,許多人都會樂意賣這個面子。 解決完挖渠的事,通判便離開了。 江照雪合上繁復的賬目,右手撐在桌案上,捏了捏眉心。 昨日他剛收到密旨,不出意料,聽聞此事的陛下勃然大怒,勒令他一月之內處理好雍州水情,速速攜帶罪人回京。 因而這些時日,他每日幾乎只睡三個時辰,最忙時,一日也只用一次膳,就連蕭朔都在二公主的警告下,識相地沒打著監督的名義來指手畫腳。 書房的門從外被人推開,腳步放得很輕,江照雪闔著眼,以為是無杳進來添茶,便沒抬頭。 清雋的眉目在澄黃的光暈下,如美玉無瑕。 茶盞放在桌案上,發出一聲清脆而輕微的聲響。 江照雪疲倦地睜眼,端起茶盞,低頭聞到茶香,卻是一頓。 他從不喝這樣清甜的花茶,無杳不該會犯這樣的錯。 抬頭,一張鮮妍嬌俏的面容映入眼中。 是那位被趙全安試圖獻給蕭朔的閨閣小姐。 “趙姑娘?!苯昭┓畔虏璞K,眉頭微擰,冷聲道,“該說的先前我已經說過了,趙全安的事并非我要與他過不去,而是皇命難違,你該慶幸,九族連坐的旨意還未下來?!?/br> 這些時日,知曉真相的少女總是鍥而不舍來求見他,讓他放過趙全安,天真得令人發笑。 少女猛地跪下,“江大人,小女知曉父親販賣私鹽已是犯下大罪,可他從未想過謀反,是蕭昭蓄謀已久,在一年前強占了我阿姐,父親為了阿姐的性命的名節,不得不妥協?!?/br> “小女只愿懇求江大人上書陛下說明緣由,您亦是有阿姐的人,其中苦衷,真的無法體會一二么?” 她自知父親這些年在官場熏陶,一路升遷上來,早已不是當年意氣風發說要做一個好官的小縣令。 可父親只有她與阿姐兩個女人,還是會想方設法將她送到三殿下面前,想要她上皇家玉蝶,來日東窗事發,也可保全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