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江照雪瞥見,便隨口提醒了他一句:“除了劍,身上的衣裳也要換?!?/br> “哦……”十七冷酷清秀的臉被濕漉漉的頭發糊住,像極了被雨淋濕的小狗,“公子,我身體好,不會得風寒的?!?/br> 聞言,江照雪放下書,垂眸打量他,眼前不禁恍惚。 前世十七死時,也才十九歲。 當今陛下子嗣單薄,總共也只得三個皇子,后來太子被他處死后,更是沒有一個是能讓他滿意的儲君人選。 上了年紀又政績斐然的皇帝,有幾個不想長生?宮中煉丹的道士換了一個又一個,但陛下的身體卻每況愈下,再加上蕭濯有丞相輔佐,在江照雪的籌謀之下逐漸有眾望所歸之勢,三皇子的生母文貴妃再也按捺不住,率先一步聯合禁衛軍統領逼宮謀反。 是正好潛入宮里查探的十七,頂著文家與禁衛軍的追殺,拼死逃出皇宮,一路奔至四皇子府。 待江照雪再見到他,少年踉蹌著跪倒,揪著他的衣袍下擺,胸口已中三箭,“公子……文貴妃私通禁衛軍統領,欲殺陛下取而代之,你快去……” 話未說完,嘔出最后一口鮮血,待府醫趕到,已無力回天。 似乎自從他入了這四皇子府,身邊之人都在一個一個離他遠去。 先是十七,然后阿姐,最后是江家滿門。 那時他不明白為何父親每次來后宮見他,渾濁雙眼里總是藏著憂愁,口中只疏離地喚他君后,如今卻是明白了。 高處不勝寒,天子本就是孤家寡人,而他妄圖與蕭濯相守,就注定要失去其他所有。 一道春雷劈下,雨勢愈盛,江照雪猛然回過神,垂眼望向年僅十七的十七,“前幾日命府中繡娘給你做的新衣,怎么不穿?” “公子親自繡了名字在上面,我想留著過節再穿?!笔叨庖患t,冷酷的面容露出幾分局促。 “以后過節都會有新的衣服?!苯昭┑?,“無杳,帶他下去換衣服?!?/br> 十七站起身,又忍不住多問一句:“也會有公子繡的名字嗎?” 江照雪失笑,“會有的?!?/br> 十七便乖乖跟著無杳下去了。 屋中只余江照雪一人,他微微偏頭,推開了身側的窗,手探出去,任由冰涼的雨滴砸在掌心,又順著指縫流淌而下。 有些陰謀,不是知道了就等于破解。 宣熙帝年輕時能為皇位血洗上云京,如今老了,卻最在意兄友弟恭父慈子孝的名聲,除非一切罪證大白于天下,否則絕不會對端王動手。 想要除掉蕭霽,還需要契機,一個能去雍州將一切大白于天下的契機。 若他沒記錯,前世這場雨便是從雍州一路蔓延至上云京。 不出三日,雍州被淹的消息便會傳至上云京。 大水不僅沖垮了堤壩,還沖毀了州府暗藏的幾噸私鹽。 陛下大怒,派遣欽差大臣前往雍州,明為賑災,暗為追查販賣私鹽一案。 前世為提防朝中與雍州販賣私鹽者勾結,去雍州賑災的正是無朝中勢力的端王本人。 至于這一次,江照雪打算主動請纓。 畢竟丞相想要扶持自己的兒子建功立業,無可厚非。 …… 不出意外,三日后便有圣旨宣江照雪入宮。 “朕聽聞前陣子你去端王府門口送了一封和離書?”宣熙帝居高臨下,眼中情緒深沉難辨,“端王好歹是朕的皇弟,不過是一個外室,相府未免太不能容人?!?/br> 龍椅之下,江照雪淡淡道:“陛下應了解臣與家父脾性,若當年知曉端王不過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絕不會讓阿姐嫁與他?!?/br> “放肆?!毙醯鄣瓦沉艘宦?。 江照雪掀起衣擺跪下,面上不見半分惶恐,“臣失言,陛下息怒?!?/br> “有錯便要罰?!毙醯鬯菩Ψ切?,“大理寺少卿一職暫且擱置,便罰你去雍州賑災,什么時候朕滿意了,什么時候回來?!?/br> “以免你這倔脾氣無人管制,朕會命三皇子監督你左右,可明白了?” 江照雪:“臣遵旨?!?/br> 轉身出御書房時,天色已暗。 剛走下殿前臺階,一抬眼,某個熟悉的高大身影不緊不慢走了過來,目不斜視從他身側走過,喉間還故意發出一聲冷哼。 將蕭濯自以為冷戰的一通做派盡收眼底,江照雪心如止水,唇角微扯,轉身走了。 無杳走在一旁,扭頭瞅了眼,小聲道:“大人,四殿下臉色好嚇人?!?/br> 江照雪:“不必管他?!?/br> …… 三日后,江照雪聽著江照璧再三的囑咐,準點在卯時,于城門口等待那位三皇子到來。 前世他與這位三皇子便不曾對付過,蓋因當年他婉拒了那位與他一母同胞的jiejie的婚事。 每每狹路相逢,總會針鋒相對,不過從來都是對方一廂情愿的較量。 比如此刻。 蕭朔一襲華貴的皇子服制,高坐于馬背上,高昂著頭,卻在下馬時被韁繩纏住了繁雜的衣擺。 他狼狽滾到地上,被跟隨而來的驍翎衛攙扶起來,卻聽見一道冷冽譏誚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蠢貨?!?/br> 抬頭看去,有人一襲白衣,立于馬車架上,眼神冷淡,清絕似仙。 第15章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但很快,蕭朔就從那譏誚的眼神中清醒過來,頓時惱羞成怒走上前,“江照雪,你罵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