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別青山 第25節
“呵呵?!睆埱嗪湫?,“說了這么多,其實你不過就是想證明我不是個愛錢的女人,這樣的話,我們發生關系后,看起來也沒有那么齷齪不堪了是不是?!?/br> 張青寒嘲諷地靠近他,“但是,你就是我的sugar daddy啊,不然任何人問你要錢,你都會給嗎?” “當然不會,你這么愛財如命,鐵公雞一毛不拔,摳門吝嗇,不該你出的錢你一分也不會出?!?/br> “這就是你睡了我的賬單啊?!彼勉y行卡輕拍他的臉。 “別否認,這里面,就是你的嫖資?!睆埱嗪M長的眼睛審視他:“是你把我變成像妓|女一樣的人,還妄圖給我洗白?!?/br> “至于吳翔林?!睆埱嗪p笑了一聲,“我和他分手,是因為有人可以把你介紹給我啊?!?/br> “你和他,我自然……” 她細長白皙的食指點了點他薄唇,隨后輕佻地笑了笑,轉身走出了廚房。 第22章 金幣 22. 天氣預報, 今日有大雪,21時左右。 蘇南是個少雪的城市,更別提今日的氣溫本就不算特別低, 蘋果的天氣預報又不很靠譜,張青寒選擇性忽視, 打了車回家。 路上偏偏下起了雪,毫無征兆的越下越大, 半小時的路程,路上的積雪便已超10mm, 這哪里是大雪,分明是罕見的暴雪。 路難行,司機以降低出租費為由,將她在別墅區門口放下。 她下車,棕色毛絨皮鞋瞬間陷入了雪中, 沁心涼的雪花擠入鞋中,迅速洇濕了襪子,冰涼暈染腳踝,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呼出一口冷氣。 鵝毛大雪迎面撲來,夾著獵獵冷風拍在她臉上, 淤積胸口的氣吐出,便很快被寒意灌進, 血液糾纏冷雪, 她仰頭看天, 漆黑蒼穹下, 無數的雪花旋轉飄落。 潔白,漂亮, 吹不盡胸口那股惡心。 最近幾日,張科儉電話沒完沒了打過來。 上午張青寒不勝其煩,接了他的電話。 那邊,張科儉是無事發生的熱切語氣,“寒寒,好久沒回來了,怎么也不想著給爸爸打個電話啊?!?/br> 張青寒不應,不妨礙他繼續深情表演。 “寒寒,上次是爸爸不對,爸爸后來想了想,也是很后悔,你那弟弟是有點胡鬧,你要看不下去,回來訓斥他幾句,大家都是一家人,還能有什么隔夜仇,怎么還能一直不回家呢?” “我和他們不是一家人?!鄙踔梁湍?,也要不是一家人了。 張青寒冷漠地想。 張科儉笑笑:“寒寒,你怎么能這么說呢,你不在,他們也是很想你呢……” 他絮絮叨叨說著,無非是獻上溫情與賠以道歉,這樣的場景張青寒一點不陌生。 過往無數次,張科儉讓她滾出這個家,又在過后向她真誠道歉,一句“我是你爸爸啊,我怎么會不愛你”將她捆綁了許多年。 張青寒抬頭,看著漫天的雪花,忽然無比的想吃金箔包裹的圓形巧克力。 因為哪怕她長大了,也沒有《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里那么多金幣。 甚至自己唯一的那枚,她也確信,早就不在了。 走進家,黑魆魆的別墅在她走進后亮起了燈。 張科儉帶著局促和別扭的熱情,走過來想拉住她的手,看到她冰冷的模樣又尷尬收回:“寒寒,你回來了,吃飯了嗎?” “燕,快去把晚上那條石爬子熱熱?!睆埧苾€朝跟過來的霍燕說,又笑著給她解釋:“今天預報有大雪,爸爸以為你不回來了,便讓她們把飯菜都收了?!?/br> 說著瞥到站在一邊沒反應的霍燕,“還不快去?” “知道了?!被粞鄳?,冷淡的目光掠過渾身落著雪花的張青寒,朝保姆房懶洋洋喊:“李嬸,出來熱飯,一會別忘了把地再拖一下?!?/br> “你大晚上拖什么地?!睆埧苾€趕緊拽了下霍燕,小心覷著張青寒。 她揚揚下巴,“地上那么多水,小元晚上出來踩到滑倒了怎么辦?” 張青寒身后,她走過的地方拖出了長長一條水痕,那是她身上厚厚的積雪在融化。 小區里走十多分鐘,不停落下的雪讓她頭發都濕了。 “嘖,他那么大的人了,滑倒了能怎么的?!睆埧苾€窺著張青寒臉色,趕緊打著哈哈讓霍燕走了。 “寒寒,你先坐著,飯馬上就熱好了?!?/br> “不用麻煩?!睆埱嗪畯乃赃呑唛_,“我回來拿些東西?!?/br> 說罷,繞開他直接上樓。 “那讓阿姨給你熬點姜湯,這么冷的天別感冒了?!睆埧苾€看著她的背影熱絡道。 “家里的姜剛才做飯全用了,這么大雪天的我去哪買姜,再說這都幾點了?!?/br> “燕!”張科儉扯扯她的袖口,難為情地讓她別再說了。 張青寒已經面無表情上了樓。 霍燕看到消失在樓梯的張青寒,撇撇嘴,冷笑了一聲,嘲道:“剃頭挑子一頭熱,你看看你這寡情的女兒,眼里哪還有你?!?/br> 張科儉攥攥拳頭,“她,她以前不這樣?!?/br> 年近五十,男人的臉上多了滄桑和酒色蹂躪的衰老,哪還有他年輕時的帥氣和俊秀,笑起來微褶的眉心露出違和的局促和難為情。 “還是我……我這個爸爸沒做好?!?/br> 他重重嘆了口氣,像是愧疚,像是道歉。 霍燕體貼地圍過去,揉捏他的肩膀,“科儉,你千萬別這樣想。你是爸爸沒錯,但也是個男人啊,尋找自己的幸福能有什么錯呢?!?/br> 張科儉動容地偏頭,看向這個無怨無悔陪伴自己幾十年,知冷知熱的貼心女人,心口一片熨帖。 “燕,還是你懂我?!?/br> 霍燕輕拍他胸口,四十多歲的女人保養的很好,眼角只有淺淺一道皺紋,但難掩她的漂亮,有小女人的嬌嗔,一看便知近些年被男人護得很好,露出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嬌羞。 “瞧你說的,你是我男人,我不心疼你,還能心疼誰?!?/br> 樓梯拐角,張青寒望著對面墻壁上掛著的暖黃色南瓜燈,露出譏諷的笑容。 霍燕年輕時候進城打工,和張科儉在洗腳城認識。 這個沒上過多少年學的女人向往童話故事,張科儉心疼她輟學打工養活家里遭人欺負的心酸往事,在一起后把她捧到了心尖尖上去,一心給她打造童話故事里的完美。 她是灰姑娘,坐在美好的南瓜車里,遇見了他,她們有了幸福小家。 靜悄悄的走廊,門推開,張元真探出頭,看到是她鄙夷地嗤了聲,又重重關上了門。 她才是那個遭人嫌棄的惡毒后姐,不知自己為什么要回到這里。 走進她的房間,環視周圍,這個她生活了18年的地方,還有什么東西值得她冒著大雪再回來拿? 上次搬家她已經把認為重要的東西通通搬走了,這間原本記憶里清晰溫暖的房間,在這一瞬間格外陌生和冰冷。 她有什么要拿?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她惡心趙貉,把自己比作雞。 接到張科儉的電話,她承認自己有一瞬間淪陷于他虛假的親情和柔軟,鬼使神差應了他要回來,哪怕這也不是好的逃跑躲藏的地方。 結果不過是一腳從一個臭水溝踩進另一個糞坑,是不是自己真的是條蛆,才一直輾轉在這些地方。 張青寒待了沒幾分就離開了。 張科儉抱著霍燕,寬厚的手在女人睡衣下摸來摸去,剛碰上胸|罩。 大步下樓的聲音打斷了他動作,男人慌張轉身,張青寒像一陣風從客廳走開,眼神看都沒看這邊,迅速打開門離開了家。 “寒寒!” 應他的是重重的關門聲。 張科儉起身想去追,霍燕抱住了他大腹便便的肚子,把男人拉回自己身上,“科儉,養女兒不是要慣著的,你看咱倆那對兒女多聽話,你越是嬌慣著對她好,她越是不領你的情?!?/br> 張科儉臉上也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怎么會這樣,寒寒小時候分明很聽話……” “還不是你太縱著她了?!被粞嚯p臂圈上他的脖頸,“科儉,我們上樓吧?!?/br> 張科儉溫香軟玉在懷,在女兒這碰壁的心暖了幾分,再看向懷里滿眼都是他的女人,動容道:“燕……” 寬闊的沙發下陷,安靜的別墅里暖氣溶溶,巨大的玻璃窗上有雪花吹落,慢慢溶化成一條水霧,在氤氳模糊的玻璃上滑下一道長長的水痕,擦出窗外漆黑的光影中獨立在大雪中的少女身影。 院子里已經落了厚厚一層雪,門口的路燈不知何時壞了,今夜天氣差到極點,就連月亮都看不見。 她望向院子東南角落,那里曾經有一個白色的秋千架。 小的時候她喜歡坐在那里蕩秋千,爸爸偶爾會偷偷溜到她的身后,突然蕩起秋千。 她沒做準備,嚇得趕緊抓住繩子,害怕地看向后面,見是他哭笑不得地喊:“爸爸,你總是嚇我!” 張科儉寵溺地輕刮她的小鼻子:“爸爸在這里,還能讓你摔了不成?!?/br> 那個時候,陽光還很溫暖,忙碌的mama偶爾會在家里,坐在花園的長藤椅上看文件,間或抬起頭,看著嬉鬧的父女倆,推著細框眼鏡笑了笑,又低下頭繼續工作。 現在那里搭著一個闊氣的狗窩,成了張元真的那條狗睡覺的地方。 花園還在,春天的時候里面的花五顏六色,百花齊放,其中沒有一朵是mama喜歡的郁金香。此時,那個花園被大雪徹底覆蓋,一片死寂。 怕是天氣太冷,憨憨都知道躲進屋里去,只有她站在這里,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肩頭落了一層白雪,頭頂的發絲里有寒冷化成針扎進大腦。 她走了很遠的路,沒叫來一輛出租車,倒是碰見幾起意外事故,都是因為車打滑沒剎住車,停在路邊打著雙閃,等著交警和保險公司來。 車主灰頭土臉,自認倒霉,都沒吵起來,只說著:“雪這么大,早知道真不該出門!” 張青寒見狀明白一時半會叫不來車,索性漫無目的往前走,遇到便利店和小超市,就進去問問:“有沒有錫箔紙包的那種巧克力小金幣?” “巧克力?”老板疑惑地打量她,見她渾身落著雪,臉冰冷蒼白,雙指凍得紫紅,不明白這時候怎么還有人出來買這些東西。 張青寒不知道自己問了幾家。 有個端著飯碗吃的正熱火朝天的大嬸說:“那東西得去小學附近買吧,這附近超市應該都沒賣那種巧克力?!?/br> “這里最近的小學在哪?”她問著,目光卻不由自主的從她冒著熱氣的小米粥上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