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別青山 第22節
張青寒笑起來:“干嘛這樣,我又沒說假話,不要那么小氣,你的馬反正閑著也是閑著?!?/br> 趙貉眉心一跳一跳,“你會騎馬嗎?” “當然不會了,我又買不起馬?!?/br> “那你怎么騎?” “你教我啊,剛好借你的馬練練手啊?!?/br> “借這匹馬練手?”趙貉嗔目指向愜意曬陽光的大金,“我這匹汗血寶馬你知道費了多大周折才從土庫曼斯坦運過來的嗎?” 他憤怒又愛惜的走過去,指著那泛金的毛發,“你知道這匹馬有人開價一千八百萬美金嗎?他身上的每一根毛發都能頂上你一柜子的包包,是你打兩年的暑假工都賺不來……” 他的話停頓于眼前掌心上飄著的粉色長毛。 張青寒舉著馬尾巴毛,“你是說這可以置換很多包包嗎?在哪置換?你這?來啊,你換嗎?” “張青寒!”趙貉眉心又開始突突跳,瞪著她手中的汗血寶馬的毛。 “不是我薅的,他脫發?!睆埱嗪疂M眼無辜 趙貉:“……” “我真什么也沒做,就摸了下他的尾巴,這尾巴毛自己就掉落了。你說,這毛這么容易就脫了,你還不趕快給他套個尾巴褲穿啊。不然天天這么幾百萬幾百萬的掉著,你晚上還能睡好覺嗎?你這么摳搜,這不就相當于在放你的血嗎?” “你!” “我?” “小鶴,周小姐來了?!?/br> 在兩人僵持時,顯少露面的管家陳叔出現,叫走了趙貉,他卻沒有離開,笑吟吟地看著張青寒。 張青寒朝他點點頭,邁步往外走。 “張小姐?!标惞芗液白∷?,“你要是想學騎馬,不嫌老人家年紀大的話,我可以教你。小鶴……” 他頓了下,看了眼趙貉離開的方向,沒有再說。 “嗯?”張青寒意外地看他一眼,又瞟了眼趙貉去的那個亭子,“算了,你家主人不舍得我動他的馬?!?/br> 陳管家和善的笑了笑,“小鶴雖然喜歡這活物,但總歸是個寵物,怎么能和人作比較呢?!?/br> 張青寒看了看那眸子都是青藍色的汗血寶馬,自我嘲諷的笑了笑,“怎么不能?!?/br> 當下的社會,人不如狗的事還少嗎? 她不想自己總顯得那么憤世嫉俗,畢竟她也是俗爛的一個人,所以并沒多說什么,委婉謝了他之后想要走。 陳管家又說:“小鶴的馬術便是我教的,他以前是很不喜歡騎馬的?!?/br> “嗯?”張青寒想到他的腿,“……他現在還騎嗎?” 陳管家笑笑,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說:“張小姐如果想學,我隨時等候?!?/br> 張青寒受寵若驚,沒想到掌管整個莊園,地位顯然不一般的陳管家會對她如此認真,點點頭道謝,“好?!?/br> 她轉身離開,想到什么,又停下腳步,轉身猶豫著問他:“你叫他小貉?貉可不是什么好東西吧?!?/br> 畢竟一丘之貉這個成語深入人心,張青寒一直很好奇他怎么有這么個名字。 白發蒼蒼的陳管家和顏悅色,“怎么不能是鶴有不群者,飛飛在野田?!?/br> 張青寒沒料到他掉起了書袋,看他說完笑而不語,目光意味深長,吶吶干笑了兩聲,勉強算是回答,擺擺手走了。 * 小亭子里,氣氛沉悶僵硬,斷斷續續的哭泣讓凝滯的氛圍更加澀然。 趙貉目光落在西邊不遠處的池子里,那是一片鱷魚池,里面養殖了三頭近四米長的鱷魚。 周藝舒喜歡買包,尤其喜歡鱷魚皮做的,但是大牌做出來的款式,沒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她也早已厭煩。 趙貉想著第四年結婚紀念日要送她禮物,索性讓人把那處荷花池塘改成了養殖水池。只是他沒想到,鱷魚還在生長,人已經先行離去了。 燦爛的陽光直直落在鱷魚圓圓的,看上去有幾分瘆人的眼睛上,或許是陽光太過明媚,他好像看到了鱷魚流下了眼淚。 身后,周藝舒擦掉眼淚,紅腫著眼睛看他:“阿貉,你真的不能原諒我嗎?我只是一時鬼迷心竅,這都是我太愛你了,我想要挽留你,你知不知道……” 她又開始絮絮贅述,那張我見猶憐的臉上掛著泫然欲泣的淚珠,蒼白的面頰看上去十足的可憐。 以至于趙貉都在想,是不是自己當年還是辦了糊涂事,如果不是一時心軟答應,怎么會逼得一個小姑娘做出那么荒唐的事情,卻還哭的如此可憐。 他的反思不到三秒,目光瞥見馬場沒有離開的張青寒,想到落下的那根汗血寶馬的毛,平靜的臉上終于露出rou疼的神情。 管家在和她說什么?那個愚昧無知只知道錢的女人,陳叔何必和她浪費時間。 趙貉意識信馬由韁,直到身后的人哭疼了眼睛,知道身前這個手帕都不遞一下的男人不會再心軟,終于收了聲。 “阿貉,你這么冷情,是會孤獨終老的?!?/br> 周藝舒撂下這么一句判詞般的話,轉身決絕的走了。 青山冷風里,紅柱灰瓦的涼亭下,獨自站立的趙貉那個殘腿又開始泛起綿綿不盡的疼意,緊緊按著拐杖的手背青筋凸起。 一聲冷笑,驚起遠處幾只黃腹山雀遠飛。 “孤獨終老?!?/br> “還用你說?!?/br> 第20章 競爭 20. 張青寒難得有時間逛莊園, 結束和陳叔的聊天后沒有回去,抱了會梅花鹿,花園里轉了幾圈, 最后剝著樹上拽下來的橙子,往高爾夫球場去了。 占地1027畝的高爾夫球場坐落在青山之間, 周圍山巒起伏綿延,遠處霧凇裹著茫茫的松柏, 東南方向有山上垂直落下的清泉,西北角是郁郁蔥蔥的茶田, 偶爾對面的小山有羊群經過,放羊老人搖著銀鈴,隨著一排移動蜿蜒的白線,慢慢消失在山野之中。 廣闊的綠草坪上,趙貉一人揮舞著球桿, 隨著毫不猶豫揚起的手臂,漂亮的一球落入洞中。 張青寒鼓著掌走過去。 趙貉停下動作,看她時瞇起了眼。 張青寒笑笑, 朝他伸出手,“勞煩讓我也試試?這富人的活動,我還沒玩過呢?!?/br> 趙貉抿唇, 顯然不想給她球桿,“你不是要騎馬?” “不耽誤我學高爾夫啊?!彼f著拿走他手上球桿, 趙貉猝不及防, 身形動了動, 張青寒趕緊去撐住他, “抱歉?!?/br> 她把球桿又還回他手里,讓他當做拐杖。 趙貉的氣場那樣強大, 讓她總是忽略他是個殘疾人這件事。 趙貉面無表情,轉身拿出手帕,一邊擦拭球桿一邊往休息區走。 張青寒在背后看他走路動作,雖然步履慢了些,但是沒有拐杖,靠著假肢他也可以自己走。 “干什么收起來啊?!睆埱嗪粯芬?,“我都說了我想學一學?!?/br> “去買球桿?!?/br> 她努努嘴,示意凳子上那個,“你的借我用用唄?!?/br> “不借?!?/br> “哦,又是多少錢買的?” “對,167萬?!?/br> 張青寒咂舌,不可思議地看著那個平平無奇的銀色球桿,“一套房了!這你不嫌貴了?” 趙貉好笑,“花給自己的錢,我為什么會覺得貴?!?/br> 張青寒:“……” 她打量他的神色,瞧他在涼亭談了那么久,面色好像還挺正常。不知為何,眼前閃過那夜趙貉面色潮紅,緊緊抓著地毯躺在地上的場景,之后是倉惶、凌亂、潮濕、悶熱,突然涌來的回憶像一根刺扎進她心口。 她似笑非笑,偏著腦袋看他:“和我小嬸嬸聊的怎么樣???” 趙貉蹙起眉。 “我看見她哭著跑走了,要不……我去幫你勸勸小嬸嬸?” 趙貉漆黑的眸子直穿人心,“你很討厭她?” 張青寒皮笑rou不笑的表情收起,冷著臉說:“對,你能幫我扇她一巴掌嗎?” 如果不是她愚蠢的下藥,妄圖通過那樣的手段挽留這個男人,事情就不會發展到現在這個局面。 趙貉沉默地看了她兩三秒,“抱歉,不行?!?/br> 張青寒冷笑:“道歉有什么用,她應該丟進監獄去坐牢,而你……” 她故意靠過去,手撫上他的臉,趙貉偏頭避開,她的手順勢落下又搶走他昂貴的球桿,像揮舞不值錢的鐵棍一樣在空中揮了一下,球桿擦過地面,漂亮的銀面磨出一道痕跡。 “哦,sorry?!彼】涞睾傲艘宦?,無辜地問:“daddy,我不會玩這個,你應該不會怪我吧?!?/br> 趙貉面有怒色,“你不該拿它撒火?!?/br> “那我可以找誰?我的小嬸嬸?還是你?” 張青寒笑容嘲諷,拍著胸口質問:“你知道我這里的憤怒有多強烈嗎?你知道我看見她恨不得沖上去用最潑婦的方式揪著她的頭發扇她一巴掌嗎?你知道漫長的黑夜一點點被撕裂分開有多疼嗎?” “你根本一點也不明白?!?/br> 她渾身顫抖發冷抱著梅花鹿,遠遠看著周藝舒紅腫著眼睛上了私家車,在那輛黑色的車門前,站著兩個戴墨鏡的保鏢,她可能連周藝舒的衣角都沒碰到,就已經被保鏢攔下。 而周藝舒的視線里,可能都不曾出現過一個她這樣空有憤怒的人。 散著熱氣的梅花鹿給了她溫暖,才不至于讓她在這樣的寒冬把本就發抖的身體徹底凍僵。 這就是她和眼前這群人的區別。 趙貉的高傲和周藝舒的愚蠢在她看來毫無區別,歸根結底就是對她這樣的人持以冷漠。 她廉價而不堪一擊。 張青寒執意要惡心他,“daddy,你真的不能幫我出口氣嗎?” 趙貉抿唇:“……那晚的意外,我會彌補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