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沈仰聽聞此事,竟然絲毫不為所動,能夠令他如此冷靜處事,不必說,漸眠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這位未來將以雷霆手段血洗政權的君主,如今竟將手段用到了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上。 漸眠覺得有意思極了。 此時右相府上,正是一片雞飛狗跳。 沈驕行動受限,一只摔斷的腳被吊起,只一只好腿能蹦跶,簡直像只獨腿雞。 他怒氣沖沖的吩咐底下人:“哥哥呢,哥哥怎么不來見我?” 平日里,只要他受了傷,沈仰都是最緊張不過。 小廝叫苦不迭,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個什么東西來。 “我問你到底請沒請哥哥?!” 啪一聲,床邊食盞被掃落在地。 那小廝被沈驕如今的樣子嚇壞了,兩股戰戰地道:“請,當然請了?!?/br> 他覷向沈驕的眼神里藏著顯見的畏怯,終于原原本本的說出口:“沈大人如今正為少海謄寫經文,實在,實在脫不開身?!?/br> 話音剛落,小廝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你說什么?”沈驕恨恨看著他, “哥哥孤高清正,怎會如此行徑!” 哥哥這樣的人,怎會甘心為漸眠謄寫經文,侍候身側。 沈驕簡直要懷疑自己的耳朵。 他眼神陰鷙,盯著小廝直勾勾問:“你也覺得漸眠比我好是嗎?”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底下人都知道,沈小公子如今對雪封太子是恨透了的。 他們這些川齊的舊民,仰人鼻息的小心活著,哪個也開罪不起。 “當然……當然不是,沈公子恕罪!恕罪!”那小廝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頭磕的砰砰響。 聽到哥哥不來看自己是因為漸眠的緣故,沈驕的脾氣蹭一下又上來了。 漸眠漸眠又是漸眠! 從他出現之后,哥哥,薄奚,所有人都實現都被輕易奪走。 更讓他感到后怕的,是薄奚如今對待漸眠的態度。 曾幾何時,這樣的好通通都是圍繞在沈驕一人身上的。 他雖然不及哥哥一半聰慧,卻也知道自己傷的蹊蹺。 從長秋殿回來之后就被意外絆傷摔斷了腿,天下哪里有這樣巧合的事情,做這樣事的人也并沒有背著沈驕的意思,光明正大的罰處,理所當然的教訓。 是了,薄奚是君,他是臣子。 君要臣死,臣亦不得不死,更別說這樣輕飄飄的處罰了。 不要說是哥哥,就算父親如今在世,也不能說出些別的來。 但這根本不公平。少時他們一同長大,后來并肩扶持著走到今日。漸眠對薄奚多有欺辱,每每至此,他都會站在薄奚面前。 難道他也忘了他曾經對他的好么? “還有……”小廝覷了眼他的神色,想起右相的囑托,委婉開口:“大人惦記您傷勢未愈,這段時日便待在府里好生養傷?!?/br> 沈驕動動腦子都知道,在齊雍那里傳出來的原話必定比這還要難聽千百倍的。 無非就是怕他惹惱了薄奚,再讓自己給他收拾爛攤子罷了。 他心中怨懟,怒吼出聲:“滾!都給我滾!” 小廝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沈驕縱是想破腦袋,也不明白為何會是今時今日的結果。 他眼中又浮現出那身鮮艷如血的紅衣,他輕飄飄地睇來一眼,好像自己在他面前不過只是個跳梁小丑一般的人物。 現下不光是齊雍,哥哥靠不住,薄奚也靠不住。 他們都被賤人蠱惑,一個個被迷了心智。 不過沒有關系,他還有最后一張底牌沒打出去。 想到這里,沈驕躁動的心才漸漸平息下來。 天命不公,他偏要逆天而行。 為何有人生下來就享盡萬千寵愛,他要漸眠跌落塵埃,為世人最最下賤。 是了,來日方長。 第23章 晏寧 臨近花神祭,就連漸眠也逃脫不了神前跪香的命運。 在這樣的日子里,民眾誠心禱告,祈求神靈上蒼庇佑雪封順遂安康,靈巧的婦人做出活靈活現的福祿果,端去花神廟里,再燒些紙錢,就已經是莫大榮光。 這本也不算是極繁瑣的事,來到天家卻更為重視。 漸眠換上雪白舊衣,黯淡的織錦花紋大朵大朵,晦暗又莊嚴。 他嵇坐在蒲團上,靜妃遞給他一柱香。 多日以來,漸眠對這番cao作已是十分熟悉,一套動作下來行云流水。 靜妃滿意頷首。 存安堂四面通風,汪洗的潔凈的地面清澈透亮,在富貴已登極的禁庭中,這樣的樸素寧靜卻是極為難尋的。 初見靜妃時,她身上濃郁的佛香像一團化不開的晦暗污糟,牢牢將她鎖在里面。如今不過數日,卻仿佛過眼云煙,已經淡的聞不到了。 她倚在貴妃榻上,整個人融在日光里,柔柔的,連風聲都不忍喧囂。 漸眠至今不明白,她到底為什么要算計自己。 靜妃身上有太多秘密,漸眠神情復雜地從蒲團上起來,不錯眼地盯著靜妃,像是要從她身上找尋到片斷蛛絲馬跡。 察覺到漸眠的視線,靜妃沒有回頭,只是柔和的笑看著她面前的盆栽。 那是一盆養的極好的文竹,蒼翠茂蔥,自有風骨。 一時間,誰也沒有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