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176節
陳守成走后,晏幾道來到中間的大堂,但見堂內、廊道上坐著數十個文人,正在執筆寫著故事。 這一群人也是大宋第一批對外宣傳團隊。 “晏兄?!?/br> 但見一個文士走來過來,向晏幾道拱手一禮。 此人名叫黃庭堅,乃是登州邸報院的院長,當然,這是晏幾道舉薦的。 晏幾道拱手回得一禮,“魯直,你們這故事能不能寫得再快一點,再多一點?!?/br> 黃庭堅道:“晏兄,這故事倒是可以多寫一些,但是晏兄要求針對北國國內的情況來寫,這可是約束了我們?!?/br> 晏幾道道:“我也沒有想到,咱們故事在海上更受歡迎,只要路數不變就行,也沒有必要完全針對遼國境內的情況?!?/br> 黃庭堅點點頭道:“那我們倒是可以多寫一些?!?/br> 揚州。 在京城那些士大夫的描繪下,揚州仿佛已經身處水深火熱之中,但其實這里是非常熱鬧的。 甚至可以說,如今大宋國內最為熱鬧的地方,就是揚州。 因為揚州突然承受了經過數年才醞釀出來的一系列變革成果。 公檢法。 稅務司。 官制改革。 漕運改革。 事業法改革。 在這一兩年之內,是全部砸在揚州頭上。 這真是激動人心??! 皇庭。 “齊熙業,你的意思是,這么多條人命,朝廷竟然竟然視若無睹?” 一個老夫子是咬牙切齒地怒視著齊恢。 齊恢滿懷委屈道:“大庭長已經做出最終判決,沒有回旋的余地,我也沒有辦法,而且,我們揚州司法官員也都因為此事挨了一頓批評,這可是公檢法執行以來頭一遭?!?/br> “大庭長大庭長,那廝不過就是一個小珥筆出身,他憑什么?難道現在朝廷是大庭長說了算嗎?” “憑得是法律?!?/br> 齊恢一直在這遭受夾板氣,心里也是窩火,面對他們糾纏不休,倏然站起身來:“當初我就告誡過諸位,千萬不要跟稅務司硬碰硬,他們真的會用床子弩去轟貴府的大門,你們偏偏不信,要跟稅務司斗。 結果就是稅務司在依法收稅,而你們卻是在偷稅漏稅,鬧到朝廷去,誰能幫你們說上話。 我齊熙業對諸位也算是仁至義盡,你們就繼續鬧吧,到時候出了事,你可別來求我,我也幫不了你們,我還要去考場那邊,失陪!” 說罷,他一揮大袖,不管這些老夫子,徑自就出得門去。 他當初在祥符縣,因為通jian一案,弄得自己就很郁悶,跑到揚州來,又挨批評,還天天被他們纏著。 同是公檢法官員,蘇轍名震西北,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當地官員看到他,都得繞道走,而錢顗、范純仁在青州也是一言九鼎,就連債務重組,都給他們辦了下來。 偏偏自己在這里受窩囊氣,他有時候真的覺得自己太好說話了。 當然,王安石是肯定不認同。 考場。 在此督考的齊濟,見到齊恢來了,立刻起身,迎了過來,“齊庭長?!?/br> 齊恢怒哼道:“你在這里喝著茶,悠然自得,而我卻在那邊被人訓斥,真不愧是張大庭長帶出來的?!?/br> 齊濟被訓得一臉懵逼,訕訕道:“齊庭長,我也想為你分擔,但我沒這地位,他們就只找你,又不找我?!?/br> 齊濟小官吏出身,誰認識他,跟齊恢這種官宦世家是不能比的。 “世上最難之事,莫過于這人情世故??!” 齊恢嘆了口氣,又往考場內看了一眼,“這人不少??!” 齊濟點頭道:“公檢法始終是他們的首選,尤其是他們見識到公檢法的權威之后,其次就是學院和邸報院,醫院幾乎可以忽略不計?!?/br> 齊恢點點頭道:“司馬尚書來了信,想入公檢法,名單和成績都需要在報刊上公示,一定要選擇那些品行端正的官員?!?/br> 齊濟點頭道:“我知道了?!?/br> 官制改革執行方式是非常簡單粗暴,就是統統往公檢法和事業署塞,如果就沒有一個官署要,那就直接裁掉,不多逼逼。 但一般情況下,不太可能出現這種情況,主要就是警署方面,目前是比較缺乏識數認字的警察。 府衙。 “王尚書,我這一道關于揚州糧食進出稅的政令,不再需要經過他人的同意?” 揚州知府鮮于侁略顯緊張地看著王珪。 王珪笑著點點頭道:“是的,如這種關于州府財政之事,只要不違法,鮮于知州都可自行決定,但是責任也都在鮮于知州身上?!?/br> 鮮于侁點頭笑道:“這是好事??!終于可以干點實事了。雖然沒了司法權,但大家各司其職,分工明確,怎么也比過去相互推諉要好得多??!” 說罷,他又問道:“但我這政令該找誰發出去?” 王珪道:“可以找府里的刀筆吏,但最好是找皇家警察,他們人多,而且駐扎在各地,能夠很快地傳達鮮于知州的政令” 鮮于侁又問道:“那警署到底是屬于司法,還是屬于行政?” 王珪道:“都算?!?/br> 鮮于侁點點頭,又問道:“那我們還是三年輪換嗎?” 王珪道:“不是了,具體得看政績升遷?!?/br> 鮮于侁樂呵呵道:“好好好!這可真是太好了?!?/br> 激動! 對于他們這種有才干的官員,官制改革,這簡直就是福音,雖然權力被削弱,但握在手里,可都是實權,這可以有一番作為??! 碼頭上。 “蘇勤見過蔡署長?!?/br> 在碼頭點數的糧長見到蔡京到來,立刻迎了上去。 蔡京道:“怎么樣?” 蘇勤笑道:“這些大財主,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是一直挨到大庭長的判決到來,他們這才將糧食拿出來賣?!?/br> “哼,要是沒有庇護,他們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擁有如此財富,就沒有一個會審時度勢,妄圖以區區幾條老命,就想要迫使朝廷修改法度,真是癡心妄想?!?/br> 蔡京冷笑一聲,又問道:“收了多少糧食?” 蘇勤道:“十萬石?!?/br> 蔡京點點頭道:“也差不多了?!?/br> 蘇勤小聲道:“其實我們還能多收一點?!?/br> 蔡京道:“收不了太多了,我方才得到消息,那鮮于知州,準備下達糧食進出稅,很快就能夠穩住糧價?!?/br> 大庭長的最終判決出來之后,揚州的大地主眼看回天乏術,紛紛出售糧食,要不然今年又要被罰,這立刻又引發恐慌,糧價隨之暴跌,蔡京早就算到這一步,故此是一直在等著收購。 蘇勤抱怨道:“府衙那邊,犯得著這么急么?” 蔡京笑道:“這今時不同往日,這番改制后,知州想要升官的話,就必須照顧本土百姓,也包括商業方面,他們肯定是不會管咱們的?!?/br> 蘇勤又道:“那咱們怎么將這糧食運送到京城去,我聽說漕運改革還在進行中,今年怕是不可能了?!?/br> 蔡京道:“我就是剛從那邊過來的,我們已經商量好了,咱們先試試看,這十萬石糧食需要多少運費,他們也打算一邊運,一邊改?!?/br> 隨著各項改革在地方上一一落實,整個大宋仿佛煥發出生機來,各州縣都是好不熱鬧??! 京城自然也不甘落后,大庭長的出現,仿佛已經改變了朝堂上的權力架構。 事先沒有人想到,大庭長竟然能夠帶來這么大的變化。 張家。 這許遵剛剛回到家里,發現張斐和高文茵帶著兩個兒子在庭院玩耍,不禁好奇道:“張三,你最近不是忙著最高皇庭的事,怎么又在家休息?!?/br> 這“又”著實比較靈性。 張斐先是拉著兩個兒子,向許遵行禮,然后才解釋道:“最高皇庭那邊,有司馬學士幫忙,我沒什么可做的?!?/br> 許遵沒好氣道:“你怎么什么事,都勞煩人家司馬學士?!?/br> “小婿不會?!?/br> 張斐道:“陛下是要求從諸閣學士中,挑選一些大學士去最高皇庭,但那些大學士我都不認識,恰好司馬學士愿意幫忙,那?!?/br> 大庭長上任已經燒了兩把火,可目前連個官署都沒有,這不太像話了,趙頊也是趕緊賜給最高皇庭一間官署,然后再設皇庭大學士,從諸閣學士中,挑選一批人進駐最高皇庭,協助大庭長。 反正是給足排面。 “你呀!” 許遵無奈地搖搖頭,張斐的性格,他有些時候真心是難以理解,道:“上屋里去,我有事跟你說?!?/br> “是?!?/br> 張斐將張興和張補之交給高文茵,自己則是跟著許遵去到屋內。 “最近朝中又因為熙州戶籍一事,鬧得是沸沸揚揚,而且大多數官員,都是比較反對的?!?/br> “為什么?” 張斐問道。 許遵回答道:“主要就是大家認為那片地區離開中原太久,當地是有著不少黨項、吐蕃,習俗文化與中原是大不相同,他們認為這些人不好控制,故此還是希望采取羈縻制度。只有王介甫、薛師正他們比較支持改革熙州戶籍,但他們也只是委婉地表達自己的看法,并未過于去強求?!?/br> 說到這里,他嘆了口氣,“這事我看也很難,到底歷史上發生過很多外族暴亂,大家都對此非常警惕?!?/br> 張斐點點頭,又看向許遵道:“岳父大人怎么看?”‘ 許遵遲疑少許,道:“不瞞你說,我對此也是有些保留,不過當然還是以你的意見為主,只是朝中阻力這么大,就算你是大庭長,你也無權替政事堂制定決策,說到底,戶籍怎么定,可不是大庭長的權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