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097節
王安石滿意地點點頭,“那就這么辦吧?!?/br> “下官遵命?!?/br> 等到蔡京離開后,薛向便道:“這蔡京還真是一個人才?!?/br> 王安石笑道:“張三調教出來的徒弟,能是一個好人嗎?!?/br> 薛向呵呵一笑,又問道:“不過近日發生的事,與張三可有關系?” “我還未有去找過張三?!?/br> 王安石道:“如果是司馬君實,那定是張三出得主意,司馬君實可沒這魄力,但富公的話,可就不見得了?!?/br> 心里也嘀咕道,也是時候去跟張斐見見。 第二日,王安石便來到張家。 “是你說服富公的?” 王安石跟趙頊一樣,也是開門見山地向張斐問道。 富弼突然站出來,這確實令許多人都沒有看明白。 這到底是為什么? 張斐絕對是一個嫌疑人。 張斐無奈地笑道:“王學士可真是太抬舉我了,就我這德行,能說服富公嗎?” 王安石當然知道富弼的性格,嫉惡如仇,又極富主見,真不大可能被張斐給忽悠,所以他也只是試探一下,呵呵道:“是呀!你也就只能糊弄一下司馬君實那呆子?!?/br> 張斐搖搖頭道:“王學士說笑了?!?/br> 王安石打量了下張斐,酸溜溜道:“你現在是翅膀硬了,也不需要我的照顧,說不定往后我還得有求于你??!” 你又不是沒有求過。張斐立刻道:“王學士這話從何說起,我一直都是支持王學士的新政,因為我是認同王學士的理念,而不是說我要借王學士升官發財,這一點從未變過,以后也不會變得?!?/br> 王安石點點頭,對此倒也沒有懷疑,因為在他眼里,張斐還真不是一個貪念權勢的人,而且這也是他一直以來的態度,又道:“但如今公檢法落入富公和趙相公的手里,這事情不好辦??!” 他們兩個都是反對新政的。 張斐道:“我倒不這么看,我反而認為有富公和趙相公為王學士保駕護航,王學士現在可以更加從容的推行自己的政策?!?/br> 王安石笑道:“他們會為我保駕護航?” 張斐道:“當然會。因為他們只能管違法與否?比如說,青苗法并不違反律法,只有利用青苗法去斂財的,才是違法行為。故此,新政是能夠得到更好的執行?!?/br> 王安石還是有些疑慮。 張斐心如明鏡,道:“當然,我也會一如既往為王學士提供這方面的建議,確保政策不會被皇庭或者立法會定義為非法?!?/br> 王安石這才笑著點點頭。 如今張斐對他的作用是越來越大,張斐就是他在公檢法內部最大的勢力。 他今日過來,就是要確保他與張斐的關系。 對于張斐而言,這公檢法越獨立,他就越要加強與王安石的關系,因為政法分離,他只能通過王安石去推行政策。 與張斐聊得一會兒,王安石便起身告辭了。 剛剛出門,就在轉角處遇到愛,哦不,遇到司馬光。 司馬光瞟了眼張斐家的大門,笑道:“來巴結張三?” “隨便你怎么想?!?/br> 王安石倒也不否認,又反唇譏諷道:“君實啊,你看,你折騰這么些年,就還不如富公的一篇文章,趙相公的一道禁令。 而且由此可見,你之前口口聲聲說公正、公平,實則是為了對付我,富公這才叫做公正,不但維護倉庫稅,也維護了我與薛向他們提出來的稅幣法案。你難道就不慚愧嗎?” “我為何要慚愧?” 司馬光理直氣壯道:“我可比你有自知之明,我從未說我這些年干得好,我也一直認為我無法勝任,別說富公,那就是比之蘇子瞻、范堯夫,我也不如也。哪像你,好似天底下就你一個聰明人,就你一個人是對的?!?/br> 言下之意,富弼干得比我好,那是應該的,我本來就不如他。 王安石是目瞪口呆,這就沒意思了,過得半響,他一揮袖子,“是呀!我與你爭甚么?!?/br> 言罷,就揚長而去。 就這一點,他還真是反駁不了司馬光。 司馬光確實是一直在舉薦人才,是樂于當伯樂,就沒有想過要位居高位,這回本也是提拔他當宰相的,但他卻拒絕,舉薦文彥博,理由就是他能力不足。 他還真不是謙虛,他是真認為自己能不足,至少比不過文彥博他們,甚至他也清楚自己的才華是不如王安石的。 他在評價王安石的時候,不是說王安石能力不足,也不是說王安石道德不佳,而是說王安石不懂得識人,這身邊全是小人。 “我稀罕與你爭么?” 司馬光哼了一聲,又徑直去到張家。 對于司馬光的到來,張斐一點也不意外,這對冤家向來默契十足。 “王介甫是來巴結你的吧?” 司馬光也是直截了當。 張斐愣了愣,忙道:“當然不是,王學士怎么會巴結我?!?/br> 司馬光道:“怎么不會,如今富公站出來,他肯定感到害怕,他必須要籠絡你?!?/br> 張斐訕訕道:“也談不上籠絡?!?/br> 司馬光哼道:“你與王介甫的關系,我是最清楚的,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政法已經分離,而檢察院也與皇庭一樣,是完全獨立的,你不再需要依靠任何人。 而你身為檢控官,又是公檢法和法制之法的制定者,理應以身作則,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與他在背地里合作,如果讓人知曉,公檢法必將蒙受重創?!?/br> 這就是他來找張斐的原因,因為他料想王安石肯定回來找張斐,但他認為公檢法已經徹底獨立,張斐應該疏遠與王安石的關系。 張斐笑道:“對于這一點,司馬學士應該對我充滿信心才是,因為一直以來,我才是那個最守規矩的人?!?/br> “這倒是得?!?/br> 司馬光點點頭。 張斐突然道:“我倒是覺得,目前壓力全都在司馬學士身上?!?/br> 司馬光忙問道:“此話怎講?” 張斐道:“刑部可是負責公檢法的人事安排,目前公檢法推廣的那么快,權力又越來越大,這人事若是安排不得當,也會出大問題的?!?/br> “這我知道,我也是很小心謹慎。不過?!彼抉R光又是感慨道:“這回倉庫稅之爭,倒是讓我看清楚許多人。不瞞你說,我也認為倉庫稅激進了一些,但是他們的反應,也超出我的預計??!” 張斐笑道:“這我倒是覺得,無可厚非,起初多少有些不適應,但慢慢就會習慣?!?/br> 司馬光道:“看來你已經是勝券在握?!?/br> 張斐搖頭笑道:“司馬學士的信息有些落后,此時早已經過了勝券在握的階段,現在已經到了痛打落水狗的階段?!?/br> 隔日,掛有糧署的糧鋪突然宣布,糧價從四十文一斗降低至三十八文。 不多,就降兩文錢。 但就這兩文錢,使得那些權貴地主是寢食難安。 在這大災之日,糧價不升反降。 是欺負我們沒有稅幣么? 如果那些權貴、地主手握稅幣,那絕逼是要全部收購,跟我們玩這一手。 倉庫里面有多少糧食,我們還不清楚么。 你在這嚇唬誰了。 那些權貴地主跳出來,掀起輿論戰,這是陰謀,朝廷根本沒有這么多糧食。 正版書鋪為了報紙銷量,還聘請事務所,都將賬目算清楚,以百分之五十的懲罰稅來看,這糧價降低到多少才與這懲罰稅平等。 百姓一看,還有得跌! 等! 寧可當下少吃一點,也不輕易買糧食,現在買多少就是虧多少??! 所以,除糧行以外,整個京城市場卻變得空前繁榮。 因為貨幣增多,但是這些貨幣又不完全進入糧食市場,就連普通百姓,也不著急了,每天一百文錢工錢,只需買一斗糧食,就可以吃兩三天。 糧價下降,他們更加不緊迫,家里都不存糧,因為大家都知道糧價后面還會降,到時再買也不遲。 他們可以有許多余錢,去購買其它貨物。 恰恰好,由于皇庭的禁令,其它貨物,價格也都在下降。 這兩件事撞在一起,市場得有多繁榮。 馬帥王超他們,都已經笑哈哈了,貨幣增多,足球聯盟是大為受益,以前農夫不看足球的,現在天天在郊外務工,空閑的時候也跑來看。 最先扛不住就是那些中小主戶,他們更加清楚,那些大地主幾乎掌控著京畿地一半的糧食,關鍵他們的存糧是非??膳碌?,而這回是要全部放出來,這種事歷史上從未發生過,如果挨到最后,大地主放糧食出來,這糧價肯定是暴跌,自己的糧食可能想賣都賣不出去。 他們必須要搶先一步將倉庫里面的糧食放出來。 白礬樓。 在一個大包間內,只見四五個身著緞子長袍中年人,眼巴巴地看著樊颙。 “樊老弟,兄弟幾個可全指望你了?!?/br> “千萬別這么說?!?/br> 樊颙道:“我也是要繳倉庫稅的?!?/br> “但是你可以拿去釀酒??!” “今年是情況極為特殊,曲院如今都已經被禁止釀曲,我們只能根據去年年末買下的量去釀酒。而這釀酒的糧食,去年我就向你們買了,這超出來的,那是要征百分之三百的酒稅,那我還不如繳倉庫稅?!?/br> “他們不一定發現的了?!?/br> “稅務司的手段,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多少人被罰的傾家蕩產,誰敢去賭啊?!?/br> “那你這是見死不救?!?/br> “我沒有見死不救,我這是力不從心啊,你們可以拿到市場去賣,如今旱情當前,這糧食不愁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