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919節
在與趙頊商定整個計劃之后,張斐立刻就書信一封,派人送去河中府,交給元絳。 而在這事上面,他能做得也就只有這么多,到底他也變不出錢來,熙河拓邊,是肯定會給財政添加負擔的,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只能看王安石、元絳他們怎么去調整。 而公檢法的作用,就是設下一條護欄,確保官府不能無底線的去盤剝,從而導致內憂外患,情況進一步惡化。 這也是王安石愿意妥協的原因。 忙完此事后,張斐便將重心又放在京城,而趙頊、富弼將他留在京城的原因,就是希望能夠兼顧京東東路,同時,完善京城的公檢法。 其實富弼說得很對,汴京是大宋的核心,如果你在京城做不到政法分離,那么地方上也只是曇花一現。 到底封建社會,是一個自上而下的政治系統。 今日,張斐便要去檢察院上任。 清晨時分。 “今兒可是你第一日上檢察院,可是得安分一些,與同僚好好相處,凡事可先請教爹爹,千萬別沖動?!?/br> 許芷倩一邊細心幫張斐整理著衣領,一邊輕聲細語地叮囑道。 張斐瞧她一臉幽怨,眼眸一轉,故作嘆道:“要是你能跟著我一塊去,那該多好,我根本就不需要擔心這些?!?/br> 許芷倩撅著小嘴道:“我也想去,可惜爹爹不允許,幫不了你什么忙?!?/br> 張斐呵呵笑道:“得了吧!你呀,就是在家待不住,羨慕咱能去檢察院?!?/br> 許芷倩俏臉一紅,啐了一聲,“誰羨慕你了,我只是不放心你,平時你這么不安分?!?/br> 張斐笑道:“我要是安分了,只怕你會更加不開心?!?/br> 許芷倩輕哼道:“那也得看什么事?!?/br> 張斐呵呵一笑,輕輕摟著她,安慰道:“到底這檢察院可不是河中府,咱們夫妻可以說了算,就算你沒有懷孕,我也不敢輕易帶著你去。 這樣,你先安心在家等著,等你夫君在檢察院打出一片天地,讓他們心悅誠服,估計你也做完月子,到時夫君一定帶上你?!?/br> 許芷倩欣喜道:“真的嗎?” 張斐道:“當然是真的,咱們夫妻多么合拍,我上哪找這么好的搭檔?!?/br> 許芷倩頓時眉開眼笑,稍顯得意道:“你知道便好?!?/br> 又開始幫張斐整理起來。 張斐趕忙道:“行了!行了!你高jiejie剛幫我整理好的,你又給整的皺了起來?!?/br> 許芷倩定眼一瞧,還真是如此,趕緊撫平。 張斐笑道:“時辰也差不多了,我先出門了?!?/br> 許芷倩一怔,瞧了眼天色,“哎呦!這都什么時辰了,你這人就是拖拉!” “喂,不是你拉著!” “還說,快些出門吧?!?/br> “你好吧!” 張斐一拍腦門,便出得門去。 雖然這北宋已經沒有門閥制度,但能在京城做官的,基本上都是出身官宦世家,如王安石、司馬光、富弼、文彥博他們,祖上都是當官的,所以很多官員之間那都是世交,或者世仇,還是有一張張無形的關系網,以張斐的身世,最多也就只能在底層混混,根本混不進這些圈子的,不過他娶了許芷倩,這身份就變了。 這個身份其實對他是很有幫助的。 成功的道路上,必然是要有貴人相助,就是看你能否抓住這個機會。 當張斐來到檢察院,里面的官員,對他也是非??蜌?,沒有辦法,他岳父可就是頂頭上司,這背景有點硬。 許遵也不避嫌,去故意跟張斐保持距離,因為張斐的能力,都已經展現出來,他能來檢察院,那就是檢察院沾光,不需要他靠關系將張斐弄進來。許遵直接將張斐叫到大堂來,給張斐一一介紹檢察院其他的官員。 目前檢察院的編制,比最初要更加規范,但還是比較粗糙的,下面就三個部門,一個公訴院,專門負責公訴,官名為檢控官,之前一直都是蘇轍掌管這些事務,如今蘇轍走后,便是由一個名叫陳琰的人負責,但由于資歷不夠,所以是副檢控官。 這還真不是專門等著張斐,只是這個公訴院,以前是完全沒有的,都不到對應的官署,就沒幾個懂得起訴的手段,陳琰也是蘇轍給帶出來的。 督察院,就是專門負責調查,以及督察警署的立案、審訊,還有配合公訴署進行起訴。督察長是一個名叫齊濟的官員擔任。 最后一個部門,就是督郵院,負責檔案管理,寫訴訟狀,是由一個名叫王鞏的官員負責。 檢察院除許遵之外,清一色都是二三十歲的官員,沒有辦法,以前都沒有人愿意來,當時大家都不看好檢察院,在這里除了得罪人,還能有什么作為,可能都無法長久。 “三郎的加入,對于我們檢察院而言,可真是如虎添翼?!?/br> 督察長齊濟拱手笑道。 張斐拱手道:“哪里!哪里!齊督察過譽了,將來若是給各位添麻煩,還望各位多多擔待?!?/br> “!” 出奇的安靜。 大家的神色頓時顯得有些緊張。 這要是別人,大家就都會認為,這只是一句客套話,可是出自張斐之口,就真不一定是客套話,也有可能真是在預防針??! 狂徒張三,絕非是浪得虛名??! 你闖的禍,誰也擔待不起??! 最先還是王鞏反應過來,笑道:“什么麻煩不麻煩,我們檢察院跟御史臺一樣,就是專門制造麻煩的,是最不受人待見?!?/br> 張斐道:“那可不一樣,御史臺告狀全憑嘴,而我們檢察院是講證據的,我們顯然比較專業一些?!?/br> 齊濟呵呵笑道:“你這句話可能就是麻煩??!” 張斐一愣。 可王鞏等人皆是哈哈大笑起來。 一番寒暄后,許遵便道:“張三,這上面的政令,是讓你擔任檢控官,專門負責訴訟?!?/br> 張斐回過神來,拱手道:“是,下官遵命?!?/br> 齊濟和王鞏相視一眼,是默默捏了一把冷汗,往后的日子,要么是一飛沖天,要么是被打入地獄。 由于近一兩年,許遵要顧及到張斐,害怕自己會成為他們攻擊張斐的理由,是非常低調,導致檢察院目前的狀態是比較松散的。 張斐的到來,肯定會讓他們感到一些緊張。 這時,一個文吏突然入得堂來,“許總檢,外面有一人,說是有事找,找張庭長?!?/br> “找我?” 張斐愣了下,“那人叫什么名字?” 那文吏道:“那人未說?!?/br> 許遵問道:“是不是有人來向你道賀?” “應該不是吧?!?/br> 張斐道:“就算要道賀,也不會上這來道賀?!?/br> 許遵稍稍點頭,道:“那你先去看看吧?!?/br> “是?!?/br> 張斐又向那文吏,道:“今后就別叫我張庭長,叫張檢控就行?!?/br> “???哦,是,張檢控,這邊請?!?/br> “有勞了?!?/br> 文吏帶著張斐,來到前院的一間小屋內,只見里面站著一個年輕人,書生打扮,身著一間破舊的灰色長衫,都還打著補丁。 那人似乎也在打量著張斐。 “你是?” 張斐主動開口問道。 那年輕人拱手道:“在下柳青,敢問閣下可是張大珥筆?!?/br>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是的,但是我現在不是珥筆,是這檢察院的檢控官,你叫我張檢控就行?!?/br> 頓了下,他又問道:“不知你找我何事?” 柳青立刻道:“在下希望張檢控能夠為我妻子伸冤?!?/br> “伸冤?”張斐眨了眨眼,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抬手道:“先等等,我這第一天來檢察院,你就來找我伸冤,你這是早就盯上我了吧?!?/br> 他不相信這是一個巧合。 柳青也不否認道:“還請張檢控勿怪,主要是因為我曾幾次去祥符縣皇庭上訴,都是不成,這天下之大,卻無人能夠幫我,后來我聽說張檢控回京,又聽聞張檢控樂于助人,經常幫人洗刷冤屈,于是在去年年末之時,我也去貴府找過張檢控,可是張檢控當時閉門謝客,未得一見,近日我又聽說張檢控會來檢察院商人,于是今日特地來此尋求張檢控的幫助?!?/br> “原來如此?!?/br> 張斐點點頭,又道:“你先請坐,咱們坐下說?!?/br> “多謝!” 柳青拱手一禮,等到張斐坐下后,他才坐了下來。 張斐道:“你先說說你的情況,具體能否幫到你,我可也不敢說,既然你去皇庭上訴未成,那肯定不妙?!?/br> 他現在不是珥筆,而是檢控官,對他限制也非常多,他不能再說,天下就沒有不能打的官司。 柳青憤憤不平道:“我之所以在祥符縣上訴未果,蓋因祥符縣那庭長根本就不懂律法,亦或者是罔顧律法?!?/br> “是嗎?” 張斐略感好奇,又道:“先說說你的情況吧?!?/br> 那祥符縣庭長,他都是認識,本來是錢顗,后來錢顗調走后,司馬光又安排齊恢擔任祥符縣庭長,不懂律法和罔顧律法都不太可能。 柳青道:“在下乃是祥符縣人,去年四月的時候,有人狀告我妻子和一個和尚通jian,于是將我妻子和那和尚一塊告上皇庭,結果我妻子和那和尚被判通jian罪名成立,我妻子被判徒刑二年,那和尚則是被判徒刑三年?!?/br> 張斐問道:“也就是說你妻子并沒有與那和尚通jian,是有人故意誣告?” 柳青愣了下,“張檢控難道也沒有察覺這其中的問題嗎?” 張斐仔細回憶了下,搖搖頭道:“我有忽略什么嗎?” 柳青不禁打量了下張斐,然后又道:“此案的關鍵,就不在于通jian?!?/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