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522節
“這倒也是?!?/br> 張斐點點頭,似乎也明白趙頊這么安排的用意,又抖了抖身上的官袍:“這官袍的顏色有沒有變化?” 許芷倩道:“差不多,只是這顏色比較深一點?!?/br> 張斐低頭看了眼,“深一點,那豈不是更加難看了?!?/br> 許芷倩鄙夷道:“你一個大男人,怎恁地愛美?!?/br> “你們怎么站在這里?” 只見許遵從外面回來。 “岳父大人?!?/br> “爹爹!” 許芷倩激動地走了過去,欣喜道:“張三升官了?!?/br> 許遵愣了下,“升官?” 許芷倩連連點頭:“方才官家派中貴人來家里傳旨,升張三為國子監律學博士?!?/br> “律學博士?” 許遵微微一驚,又打量了一下張三,是開心地笑道:“張三呀,如無意外,你應該是我大宋最年輕的博士?!?/br> 心里卻在嘀咕,看來官家是已經決定了。 許芷倩道:“爹爹有所不知,他還不太滿意?!?/br> 許遵好奇道:“為何不滿意?!?/br> “因為!”” “因為相比起這什么博士,我更想早點娶芷倩過門?!?/br> 張斐搶先說道。 許芷倩聞言一怔,不由得暈生雙頰,輕輕跺腳道:“在說你升官的事,你又說那事作甚?!?/br> 張斐道:“拿這最年輕的博士換最晚成家的官員,那我寧可都不要,太寒磣人了?!?/br> 許遵稍稍點頭:“確實??!其實你們年紀都不小了,尤其是張三你,只不過!” 說著,他稍稍一頓,“你的父母呢?” “我我父母?”張斐一怔,眨了眨眼,“我我有托人在打聽,但,但是暫時還未有消息。這這會影響到我與芷倩的婚事嗎?” 許芷倩也想到張斐的父母,小聲道:“要不先盡力找到伯父伯母?” 怎么去找?發明時空隧道嗎? 張斐是欲言又止,他總不能說不可能找得到吧。 許遵瞧了眼張斐,捋了捋胡須,拍板決定道:“待芷倩的兄長回來,就早點將這婚事給辦了,但是要盡量低調,不要太聲張?!?/br> 張斐立刻反應過來,趕緊拱手道:“多謝岳父大人?!?/br> 根據這禮儀,如果說父母去世,那就得守孝,這期間是不得成婚的,但在沒有確定的情況下,那當然也是可以的,可以作為特殊情況處理。 許遵也擔心,如果真的傳來不好的消息,必然是要托許久,但問題是張斐已經成為律學博士,而國子監現有的那些博士就連孫子都有了,要是張斐還未成家,這在封建社會,也是非常不妥的,但是這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許遵突然問道:“對了,若依你的法制之法,這婚姻大事該如何算?” “???” 張斐人都傻了。 “走走走,我們進去好好聊聊?!?/br> 哇,不是吧,好不容易上完課,回到家還得給家長補課,這! 張斐真是寧可許遵找他談談聘禮的事。 你剝削我吧,別讓我講法制之法了。 但這怎么可能! 這課剛剛上完,趙頊馬上就升張斐為國子監律學博士,這就是對外表明一種態度,朕和太皇太后都非常認可這法制之法,你們也就別老是玩文字游戲去針對張斐。 真心沒什么意思。 既然肯定這法制之法,那就得干起來。 趙頊可是純純的行動派。 第二日,他就在垂拱殿召開重要會議。 所有的參知政事全部參與。 這些宰相們來到殿里,一看大家都在,心里也清楚是怎么回事。 趙頊也不委婉,開門見山道:“之前富公提議以法制之法為理念,修改《宋刑統》,朕讓諸位慎重考慮,不知諸位考慮的如何?” 富弼冤??! 當時不是你提得嗎? 我只是贊成而已。 趙抃非常謹慎道:“陛下,老臣還是認為修改《宋刑統》,茲事體大,還得再慎重考慮考慮?!?/br> 曾公亮、文彥博、司馬光不約而同地稍稍點了下頭。 他們都覺得這還是太急了一點。 若依以前的觀點,改《宋刑統》,就是要改祖宗之法。 王安石最受不了他們這種瞻前顧后的性格,到頭來,是一事無成,當即就站出來:“陛下,臣以為趙相言之有理,《宋刑統》是不能輕易修改,臣還是建議讓中書門下修法,然后以陛下的敕令頒布?!?/br> 他是絕對支持修法的,雖然有可能會對他的新政有所限制,但是這會在法理上給他提供莫大的支持,相比起來,那點限制也都算不得什么,關鍵也限制不了什么,一個是政令,一個律例,就不是一回事。 司馬光、文彥博立刻鄙視一眼王安石。 敕令敕令,這個問題就過不去嗎? 以敕令修法,不就成了皇帝說了算嗎? 這他們可不會答應的。 他們對于律法都非??粗氐?,同時對皇權的戒備是相當重的。 故此他們是經常駁回趙頊的敕令。 趙抃道:“上回富公說得非常清楚,法制之法與《宋刑統》有著諸多矛盾,若頒布敕令,這矛盾如何處理?” 王安石道:“當然是以赦令為先?!?/br> 趙抃哼道:“這如何能行,一法二說,天下豈不是亂套了?!?/br> 趙頊稍稍點頭,又看向富弼,“富公是何打算?” 富弼道:“法制之法不是律例,而是一種立法思想,臣始終不建議以敕令去進行修法,要修還是得修改《宋刑統》。只是必須要制定詳細的立法規則,一旦定下,就不能輕易改變,否則的話,律法將會喪失權威?!?/br> 趙頊又問道:“不知富公有何想法?” 富弼道:“老臣以為可以請來天下名士來修法,如此一來,即可確保法律的權威,同時也能夠得到天下人的認同?!?/br> 文彥博、曾公亮稍稍點了下頭。 名士必然是儒學大家,都是非常遵從禮教的,如今大家對此法的最大疑慮,就是法制之法會不會讓禮教邊緣化,讓這些名士來修,大家都會非常放心的。 除皇帝外。 這天知道你們會修出什么鬼來。 趙頊沉吟不語。 王安石也是趙頊知己,一看就看出他所憂,于是道:“張三在課堂上說得非常清楚,法制之法的理念是捍衛個人利益,其中涉及不少的利益糾葛,這天下名士都淡泊名利,或羞于談利,只怕不太合適吧” 司馬光當即反駁道:“這指得是正當權益,光明正大,又怎會羞于啟齒?” 王安石呵呵道:“但是往往百姓最在乎的利益,就是那些蠅頭小利,是那些名士所鄙夷之利,只怕到頭來修出來的法,根本就不是捍衛個人正當權益的,而是以道義分利?!?/br> 富弼問道:“那不知王學士有何高見?” 王安石道:“我認為可以將法分為大小法,大法管三綱五常,交由中書門下修訂,而小法管百姓利益,則交由我制置二府條例司來修訂?!?/br> 昨日那堂課,令王安石非常動心,因為他對禮法也有著諸多不滿,嚴重阻礙他變法,如果根據德主法輔,將有機會削弱禮法。 他就想攬過來自己干,配合他的新政。 你想得忒也美了。司馬光聽著都樂了,笑問道:“你忙得過來嗎?” 王安石呵呵道:“這能者多勞嗎?!?/br> 司馬光都快有生理反應了,都顧不得皇帝在這里,“哎呦,王介甫,你可知羞恥二字?” 王安石道:“我只知道身為臣子就是要為君分憂?!?/br> 司馬光道:“可為君分憂,也得量力而行?!?/br> “二位莫要再爭了?!?/br> 趙頊見他們兩個又吵了起來,趕緊制止,目光一掃,思索片刻后,方道:“朕以為富公和王學士都說的有道理。 立法乃是國家大事,事關每一個人,朝廷必須要慎重、莊重、嚴肅的對待。 但要說請名士來修,朕倒也不太贊成,這修法之人不但需要充足的律法知識,而且還得有豐富的斷案經驗,與名望倒是沒有太大關系?!?/br> 富弼這么建議,只是為了減少阻礙,道:“那依陛下的意思是?” 趙頊故作沉吟,道:“正好我朝官員不是三年一次輪換嗎?何不在那輪換之際,從全國各地安排一批司法官員來京,與朝中大臣組建成一個立法會,專門立法?!?/br> 立法會? 大家不由得眼中一亮。 但馬上也反應過來,這皇帝是在防著我們??! 這么組織的話,這立法會是流動性組織,每一次人都不一樣,宰相也無法控制這權力。 皇帝肯定是占優勢。 但這也完全符合祖宗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