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506節
“自摸!清一色對對胡,一人十六貫?!?/br> 符世春將一張牌拍在桌上,又將面前的牌倒下。 張斐訕訕道:“春哥,這是在打牌,不是打仗,你別這認真好么,弄得我都很緊張?!?/br> 符世春直接懟道:“要你管?!?/br> 曹棟棟嘿嘿道:“小春,你瞧,我們這是叫你來贏錢的,你看這麻將多有趣?!?/br> 符世春哼道:“在這里你們人多勢眾,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咱們出去再論?!?/br> 對于他而言,這簡直就是無妄之災,在家里跟小妾親熱時,被抓了過來,更可恨的是,曹棟棟還告訴他,就是他們故意栽贓嫁禍的,讓他進來湊個角色,分擔一點消費。 生活就如那啥,既然反抗不了,只能去享受。 話說回來,這麻將確實好玩。 “等會!” 馬小義突然言道:“你們先別出聲,聽聽?!?/br> 曹棟棟道:“聽啥?” “噓……” 幾人豎起耳朵,隱隱聽得四面八方傳來嘩啦嘩啦的聲音。 這聲音他們再熟悉不過了,就是麻將的聲音??! 曹棟棟納悶道:“我們不會住在賭坊吧?” “什么賭坊?!?/br> 張斐道:“這就叫做強制性消費,你難道不知目前國家財政不好么。繼續玩,繼續玩,這麻將真是越玩越有趣了。呵呵……” 第三百七十八章 重見天日 自古以來,政治就是一項非常純粹的權力運動,故此在政治中,任何事都好商量,唯有權力是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對任何政客都是如此。 最初御史臺還真的只是想對付張斐和法制之法,因為這兩個“東西”,都令他們非常厭惡。 故此在一開始,士大夫們也是眾志成城。 這回一定要整死張斐。 趙頊對此也沒有什么辦法。 因為他們拿出來的理由,是儒家賦予君主的正統統治權。 這個對皇帝來說,是很重要的,是決不能觸犯的。 然而,在皇帝下令調查此案后,他們就開始尋思著將許遵給網進來。 這老頭也不討人喜。 至于司馬光,也不能算是一個意外,雖然他們之前就沒有想過對付司馬光,但是張斐的口供,令御史臺改變主意。 如果說法制之法是邪說,張斐犯下造襖書襖言罪,那么司馬光是不可能不被調查的。 到底是司馬光逼著張斐去上課,司馬光自己也承認這一點。 要是放過司馬光,好意思判張斐的罪嗎? 法理上也說不過去。 而且他們御史以后也別混了,要知道他們的職權就是盯著宰相。 許多參知政事都被他們這些御史給拉下馬的。 慶歷黨爭時,不就是那些御史天天沖鋒陷陣,彈劾范仲淹等人,最終逼得范仲淹一個個離開朝廷。 之后富弼、王安石的卷入,倒是出乎他們的意料,但是這反而進步激怒這些諫官御史們。 因為他們也覺得很委屈,他們不認為自己是在徇私枉法,都是有具體證據的,富弼都是自認承認的,你們這些宰相這意氣用事,以此來要挾我們,那就來吧。 臺諫兩部門是非常團結,除了他們的老大以外。 諫院的老大是趙抃,御史臺的老大是文彥博,他們可全都是參知政事。 偏偏這兩部門,可以不看老大臉色行事。 這宰相們也很惱火,說句話就違法,你們是要焚書坑儒么? 但這里面有著一個很細微的差別。 就是最初的時候,大家只針對張斐,他們中一些人雖不太認同,但也不至于惱羞成怒,他們只是在想,大家就拿證據說話,咱們還是走法律程序。 但現在他們就不是說什么證不證據,而是認為你們這是不準我們說話,是要以言論治罪,這可不行。 在王安石進去不久,呂公著立刻站出來,表示自己支持法制之法。 趙抃也站出來,表示支持法制之法。 御史那邊也上火,反正此案是皇帝欽定,并且有輿論的支持,你們自己要送上門來,那老子就照單全收。 皇城司那邊從三人麻將變成四人麻將,最終變成轉轉麻將。 到了這一步,又回到傳統的戲碼,也就是政事堂vs臺諫。 一干參知政事中,唯有曾公亮和文彥博還未進去,曾公亮一直都在家養病,他也懶得摻合這事。 文彥博就是天天舉報,你們不是要抓人么,行,我來給他們提供證據,看你能夠抓多少人。 而他又是御史臺的老大,他也是有個權力的。 國子監的那些考生全都是被他舉報進去了。 甚至還包括幾個士大夫。 此事是越鬧越大,眼看是一發不可收拾,甚至都驚動了兩宮太后。 “皇帝,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太后都感到心慌慌的。 大宋立國百年來,還從未發生過這種事,關鍵這事之前是一點預兆都沒有,最初就只是因為一個從九品下的助教。 但往往這政治大事,都是因為小人物。 趙頊是一臉委屈道:“大娘娘,孫兒可是無辜的呀!” 這宰相們都進去了,你怎么可能是無辜的。 坐在邊上的高太后本想教育一下皇帝,到底還是忍住了,因為她心里非常清楚,曹太后不太喜歡她干預皇帝的政務。 曹太后自己可以過問,但她也不相信,“那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趙頊道:“之前他們都說張三的法制之法擾亂綱常,敗壞法紀,孫兒雖不這么認為,但孫兒還是讓他們去調查此事??赡睦镏?,這又牽連到許仲途、司馬君實,最后連富公被牽連進去?!?/br> 曹太后問道:“會不會那些御史徇私舞弊,妄圖羅織冤獄?!?/br> 她當然是傾向司馬光他們的。 趙頊道:“孫兒一直派人盯著的,如果法制之法是邪說,那御史臺留下他們協助調查,倒也不算是徇私舞弊,確實有證據指證他們?!?/br> “那什么法制之法到底是不是邪說?”曹太后也有些懵。 趙頊道:“孫兒雖不這么看,但是最初不少人都這么認為,該以此治罪張三,可如今他們又變了,又說不能以言論治罪,孫兒也不知如何是好?!?/br> “這些文人也真是吃飽了撐著?!?/br> 曹太后小聲嘀咕一句,她也體會過這些文臣的矯情,“你是皇帝,犯不著事事都遷就他們,得有自己的主見?!?/br> 頓了頓,她又補充道:“凡事還是得以大局為重,這宰相都被抓了,誰來輔助皇帝治國,得及早處理好此事?!?/br> 趙頊點點頭道:“孫兒知道了?!?/br> 但其實他現在是一點也不著急。 現在最著急得是誰? 就是那些文人??! 他們中一部分人是要捍衛儒家學說,另一部分是要對付張斐。 可不曾想,這一刀直接朝著他們砍來。 人都是暈的。 這宋朝的文人,對于自身的言論自由,那還是非常在意的,在此以前,但凡皇帝要以言論治大臣的罪,大臣們都會站出來反對的。 但要說定張斐的罪,那大家又都沒有意見。 雙標也好,自相矛盾也罷。 問題就是現在宰相們都被牽扯進去,關鍵御史臺還真拿出證據來。 文人們都在想,這要是宰相都出事了,那咱們今后還能說話嗎? 是斷不能開此先例。 這兩害相權取其輕??! 為了一個珥筆,值得嗎? 他算哪根蔥。 于是乎,這輿論又開始轉變。 不少人又上書皇帝,表示不能以言論治罪,這古代圣君,哪有干這事的。 當然,他并沒有為張斐求情,也沒有說法制之法就是對的,他們只是說富弼、司馬光、許遵等人的情況。 同時他們也沒有去指責御史臺。 御史臺在此案中,也找不出什么毛病,況且還是他們所支持的。 反正這上書是一份比一份寫得委婉,要知道這種雙標文是很考驗筆力的。 有些寫得非常不錯,但也有些,趙頊看著都覺得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