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457節
許芷倩點點頭,“那些書生,我是知道的,若你鎮不住他們,只怕明兒外面的人都會嘲笑你的,而且我聽說,到時許多人都會去聽課?!?/br> 其實她并不支持張斐去當這助教,她認為這分明就是將張斐架上去,供大家取笑,在公堂擊敗不了張斐,那就改在教堂上。 但此事既然已經定下,她只能全力幫助張斐。 張斐笑道:“你別擔憂,我也沒有那么不堪,其實我早就與司馬學士商定好此事,到時抽空去與大家交流交流,故此我是有準備的,我只是不想在那里任教,畢竟當老師就是要講,而言多必失,稍微說漏嘴,就怕被那些文人給纏上,但是這一兩堂課,我還能夠輕易解決的?!?/br> “真的么?”許芷倩欣喜道。 張斐自信一笑道:“我什么時候令你失望過?!?/br> …… 倒不是許芷倩亦非庸人自擾,宋朝是非常重視老師的,你可以做官,但都不一定有資格為人師,國子監隨便一個老師,都是五六十歲的。 四十歲的老師,在國子監就是屬于嬰兒級別的。 而當司馬光舉薦張斐到國子監任教的消息傳出來后,頓時引起極大的爭議,尤其是在國子監。 什么鬼? 讓一個年紀比我們還小的人來教我們讀書,這也太不把我們這些國家未來棟梁當回事了吧。 這不像似司馬光干出來的事,倒是像似離經叛道的王安石能干出來的事。 在一間宿舍內,坐著兩個二十歲出頭,模樣還有些像似的年輕人。 此二人是兩親兄弟,年長那位名叫蔡京,是的,就是北宋第一大jian臣蔡京,而年輕的那個,則是蔡京的胞弟,名叫蔡卞。 他們二人正是明年科舉考試的考生,今年下半年才到的京城。 恰好遇到教育改革這事。 而不管是王安石,還是司馬光,他們的學館都是對這些考生開放。 在許多人看來,就是讓這些考生選邊站。 如今選學館,一旦中進士,就可以直接加入王安石或者司馬光的陣營。 這其實有利也有弊。 “二弟怎么看?” 蔡京向正在溫書地蔡卞問道。 蔡卞回過頭來,問道:“兄長所問何事?” 蔡京道:“自然是選學館之事?” 蔡卞認真思索一番后,如實道:“雖然我更傾向于王學士,但是我們來京是為參加科考的,所以我暫時不會加入任何一家學館?!?/br> 蔡京卻道:“話也不能這么說,咱們若是進士及第,在朝中可就是新人,難免會受人欺負,若是加入其中一派,或許會得到照顧?!?/br> 蔡卞苦笑道:“兄長,你想得未免也太過長遠,考上再說吧?!?/br> 蔡京道:“以我兄弟之才,焉有考不上之理,我們應該從長遠打算,如此便可先人一步。何不這樣,你我兄弟各選一館,到時無論誰勝誰負,咱們兄弟都能夠相互照應?!?/br> 蔡卞是直搖頭,懶得搭理他,繼續看書。 雖然二人是親兄弟,但是對許多事看法,存在諸多矛盾。 只是作為弟弟,也不好總是跟哥哥爭,通常蔡卞是選擇沉默是金。 蔡京只覺很是無趣,又問道:“對了,二弟,你聽說那耳筆張三要來國子監任教一事么?” 蔡卞點點頭。 蔡京又道:“如今大家都對此感到不滿,說是到時若張三真敢來教學,大家就一塊去聽聽,順便給他一點顏色瞧瞧,一個小小耳筆,也敢為人師,真是豈有此理?!?/br> 蔡卞放下書來,皺眉道:“此事我也覺得司馬學士做得有些過分,國子監乃是我大宋第一學府,他竟然安排一個與我們一般大小的耳筆來此教學,真是視教育為兒戲,就憑此,我也不會上他的律學館?!?/br> “是嗎?” 蔡京驚喜道。 難道弟弟與自己的看法相同??! “不過二弟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辈叹┯值?。 蔡卞問道:“愿聞其詳?!?/br> 蔡京道:“我聽聞司馬學士和王學士都在爭奪這個耳筆張三,故此司馬學士才急著將這耳筆招入他的律學館?!?/br> 蔡卞更是輕蔑道:“看來司馬學士也是沽名釣譽之輩??!” 為了政治斗爭,竟然不惜犧牲教育,這簡直是無法原諒。 蔡京道:“到時咱們去聽聽?!?/br> 蔡卞遲疑少許,“也好,我倒也想見識一下這耳筆到底有何能耐,任地年紀,就敢上這國子監教學?!?/br> 第三百四十三章 排面 此時正值放衙時段。 司馬光與文彥博慢悠悠地出得皇城,剛來到馬路旁,一輛馬車便停在了他們身前。 兩個“窮鬼”不禁相覷一眼。 這是誰的馬車? 正當這時,那車上的車夫道:“二位官人,要坐車嗎?” 司馬光、文彥博同時一笑。 什么時候這馬車租賃生意都做到皇城門前來了。 文彥博又瞧了眼車牌,見有字號“租”,于是向那車夫問道:“你就是那個!” 那車夫忙答道:“小人屬汴京租車作坊?!?/br> 文彥博又問道:“就是大宋慈善基金會辦的?” “是的?!?/br> 車夫點點頭。 文彥博又問道:“去潘街多少錢?” 那車夫答道:“一共二十文錢?!?/br> “倒也不算很貴?!蔽膹┎┯窒蛩抉R光道:“君實,最近跟你上街,可是有危險的,麻煩事也多,要不,咱們就乘車回去?!?/br> 司馬光苦笑地點點頭:“連累了文公,君實實感抱歉?!?/br> 二人哈哈一笑,便上得那馬車。 “哎喲!這馬車倒是挺寬敞的?!?/br> 坐在里面,文彥博不禁左右張望著。 “嗯,也挺干凈的,比之前的租賃馬車,可是要的多??!”司馬光向那車夫問道:“車夫,你們一月能賺多少?” 那車夫答道:“回大官人的話,咱們這買賣,是說不準的,稍微勤快一點,一天或許能賺上個兩三百錢,這下雨天可就更多了?!?/br> “這么多嗎?” 司馬光驚訝道。 那車夫道:“但咱們每月都交給作坊兩貫錢,真正到手的可沒這么多?!?/br> 文彥博皺眉道:“你這也繳的太多了?!?/br> 那車夫道:“不多了,咱是自己的馬,故此才只要繳納兩貫錢,要是作坊的馬車,那就得繳納四貫錢?!?/br> 文彥博皺眉道:“那你們為何要加入這租賃作坊?” 那車夫立刻道:“那當然也是有好處的,比如說馬料錢,咱們從作坊買得馬料,可比市集上賣得要便宜一半多,還有車廂維修,車牌費,咱們都不用出什么錢。 除此之外,若出意外,惹上官司,作坊也會免費幫咱們打官司。這么說吧,這上交的錢雖然不少,但是也省了許多麻煩事,而且咱們各自都有自己負責的街道,誰也不會搶誰的買賣,這生意可也比以往要好得多。 比如說在皇城附近,或者在白礬樓附近跑的,可全都是咱作坊最好的馬車?!?/br> 司馬光聽罷,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簡單來說,就是壟斷這一行,這樣的話,就確保租賃的利益,提成自然就能夠算得更加精確。呵呵笑道:“張三這小子做買賣的能力,也不比他打官司差??!” 文彥博卻道:“但是你這么高調的支持他,是不是有些cao之過急。如今我聽說國子監那邊的學生對此非常不滿,認為你是在拿他們去籠絡張三?!?/br> 說到此處,他稍稍一頓,“這也不像你一貫的作風??!” 司馬光笑道:“不瞞文公,我就是故意的?!?/br> 文彥博好奇道:“為何?” 司馬光道:“因為朝中不少官員對于張三的學問,始終心存疑慮,張三能夠打贏官司,在他們看來,只是比其他珥筆厲害,憑借的只是那三寸不爛之舌,到底學問有多少,許多人都不看好,尤其是那些看過張三文章的人。 若是張三能夠在國子監立足,那就足以證明,他的學問能夠服眾,這對于他今后的仕途,有莫大的幫助?!?/br> 古人,尤其是在這北宋,還是非??粗貙W問的,哪怕你是要當jian臣,你的學問也一定要過關,無論是秦檜,還是蔡京,都是才華橫溢,書法,文章,都寫的不錯。 誰都知道張斐有能力,但還只是局限于下九流的學問,珥筆本就屬于下九流,職業是上不得臺面的,大多數人心里還是瞧不起張三,司馬光對此也是深思熟慮過的,覺得國子監是最適合張斐鍍金的。 “原來如此?!蔽膹┎┥陨渣c頭,又問道:“可若他弄砸了,豈不是得不償失,這會不會太過冒險?!?/br> 司馬光道:“之前那畢業證制度,可就是張三出得主意?!?/br> “是嗎?” 文彥博驚詫道。 這個畢業證制度,文彥博是相當支持,格局比王安石的三舍法還要高出不少。 司馬光點點頭,道:“足見其對教育是有不錯的見解,而且之前那幾場官司,張三在堂上說得一些話,也蘊含著深刻的道理,尤其是對律法方面的解讀,是我等都從未想過的,我相信他不會令我失望的?!?/br> 文彥博呵呵道:“聽你這么一說,到時我也去見識見識?!?/br> 關于張斐去國子監任教一事,目前還在進一步發酵。 越來越多的人在關注此事,九成九都是在批判,但他們這回可不是在批判張斐,而是在批判司馬光。 畢竟是司馬光舉薦的,而不是張斐強行要去國子監任教。 這幾日,但凡司馬光遇到一個熟人,都要問他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