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415節
曹評道:“但是如今早已經過了吃桃的季節?!?/br> 谷濟微微皺眉,“你是說這是府庫里面的?” 曹評道:“我只是猜測,關鍵此桃已經壞了,以至于有人去警署告狀?!?/br> “什么?” 谷濟倏然起身,“可有鬧出人命?” 曹評搖搖頭道:“如果鬧出人命,我可也不敢來此,只是有些鬧肚子,但谷寺事趕緊去查查看?!?/br> “是是是!” 谷濟連連點頭,“我馬上就派人去調查,多謝總警司告知?!?/br> 第三百一十七章 相愛相殺 為什么…… 為什么又是我? 原本來說,這也只是小事,但偏偏發生在這個時候,本就心慌慌的谷濟,真是快要崩潰了,這些事怎么都趕在一塊了,他趕緊吩咐自己在太府寺的親信秘密調查此事。 現在他都不太敢聲張。 這真是太他媽刺激了。 到底是貢桃,不是糧食,比較好查。 這不到兩日,就查出來,果真是出自太府寺,此批貢桃共兩千斤。 谷濟得知此事,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是誰讓你們拿出去賣得?” 那倉管主事是一臉委屈:“回稟谷寺事,這事也不能怪咱們,一直以來,咱們都是這么處置的,將那些快要爛了的貢果,做腐爛處理,然后就售賣給商人,給大家換點茶水錢。 那商人本說是拿去洛陽賣得,可誰能想到他發現那些貢桃馬上就要壞了,于是就地就給轉手了?!?/br> “你們……” 谷濟指了指那倉管主事,倒也不知該說些什么是好。 因為這其實就是太府寺潛規則。 朝廷本就有規定,如果貢品堆積太多,是可以適當拿出一些去賣得。 只不過這賣來的錢,本來是屬于朝廷的。 但是一些食物類的貢品,可能會因為來不及處理,從而導致腐爛掉,這里面可就大有油水。 太府寺的官員,通常就是將快要腐爛貢物拿出去賣,而在賬面上就做腐爛處理,反正不賣也是放在這里腐爛,這錢就進了下面那些官吏的腰包。 那倉管主事道:“谷寺事,下官以為,這也不是什么大事,又沒鬧出人命,平日里,這爛了的果子,也是隨處可見?!?/br> “話雖如此,但此時……” 谷濟擺擺手:“與你說這些,你也不懂,這樣,你趕緊去找到那商人,讓他拿些錢出來,去補給那些買了爛桃子的人,一定要給我息事寧人,我去找曹警司談談?!?/br> “是……”那倉管主事訕訕問道:“那商人若不肯出錢,可如何是好?” 谷濟鼓著雙眼,訓斥道:“不肯出錢的話,你們就給我墊上,你們到底是要錢,還是要命啊?!?/br> “是是是!下官這就去辦?!?/br> 那倉管主事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谷濟又立刻去找曹評,將情況告知曹評,因為太府寺的這情況,大家都是知曉的,不是什么秘密。 由于是貢品,跟皇家有關,曹評作為外戚,自然也不想將這事給鬧大。 但如今朝中又是風聲鶴唳,曹評也不想將自己給卷進去,于是向谷濟表示,警署盡量不去追查,你們趕緊私下解決。 得到曹評的答復后,谷濟是長松一口氣,但這也更加堅定他反對新法的信念。 弄得真是人心惶惶。 但由于司馬光和文彥博,對于均輸法是有所保留的,故此反對派漸漸都集中在檢察院周邊。 因為目前來看,只有檢察院是可以直接攔下新法的,因為只要起訴,新法就必須得暫緩執行。 到時官府就要審理,這得耗費不少時日。 最為關鍵的是,不管是范純仁,還是蘇軾,都是非常堅決地要起訴這均輸法。 他們雖然也知道,這基本上是很難有取勝的希望,但是他們想試一試,看看這檢察院到底能不能監督這新法。 輸了,沒有關系,拖不了太久,也沒有關系。 至少可以證明一點,檢察院是有權力對行政命令提起訴訟的。 這是很關鍵的。 而且上堂爭訟時,是可以問出很多問題來的。 他們算來算去,哪怕是輸了,這也是穩賺的。 現在就等王安石何時頒布政令。 只有文章上的內容,形成政令,他們才能夠提起訴訟。 幸運的是,王安石那邊也比較趕時間。 在經過一番宣傳后,王安石便將均輸法最終敲定的政令拿給趙頊看。 “先生之前發布在名士報上面的文章,朕早已經看過,先生之才,令朕大為欽佩?!?/br> 趙頊依舊一副小迷弟的模樣,對于王安石制定的條例是贊賞有加,可隨后又道:“但是朕聽聞朝中不少大臣,對此十分反對?!?/br> 王安石輕描淡寫道:“縱觀歷朝歷代,但凡涉及到改革變法,朝中總會反對之聲,此無關新法好壞,只是那些深受舊制利益之人,不愿失去那些利益罷了,陛下無須理會?!?/br> 趙頊點點頭,又道:“是否要與其余幾位參知政事商量一番?!?/br> 王安石立刻道:“陛下莫不是忘記,當初為何設制置二府條例司,不就是為了更好的貫徹新法嗎?若又要經政事堂審議,那又何必另設制置二府條例司。 到時若政事堂中有人表示反對,陛下又該如何抉擇?若陛下認同,且沒有疑問的話,便可直接從制置二府條例司頒布。以此來確定制置二府條例司乃是新政的核心所在?!?/br> 趙頊想了想,覺得是這么回事,這個制置二府條例司,就是為了繞開政事堂、樞密院、三司,又跑去找那些參知政事商量,等于是又將這二府三司拉了進來,制衡制置二府條例司。 這不是脫了褲子放屁,多此一舉嗎? 王安石又道:“臣也不敢保證,新政頒布,就會一帆風順,一點問題都沒有,故此臣會先在江淮六路施行這均輸法,若沒有大問題,然后再全國普及?!?/br> 趙頊點點頭道:“先生真是考慮周詳,而且先生的那篇文章,早已解朕心中所惑,朕沒有疑問。但不知先生打算推薦何人擔任發運使?” 王安石道:“陜西轉運副使薛向?!?/br> “薛向?” 趙頊不禁眼中一亮,喜道:“此人之才,朕一直都非常欣賞,他的《西陲利害》十五篇和《御邊五利》朕讀過不止一遍,不瞞先生,朕最近也想重用他。好好好,就任命薛向轉運使,主持均輸法。先生亦可權宜行事,朕將全力支持先生?!?/br> 面對趙頊如此信任,王安石自然也是感激涕零,當即行以大禮,許下諾言,一定不負皇恩,令大宋變得富強。 就事論事,變法最初之際,若是皇帝還有疑慮,那就不如不變,這一點宋仁宗已經做了榜樣,其實慶歷新政,那宋仁宗根本就不想變,只是被逼到那份上,沒有辦法,才決定改革變法。 結果不到半年,就無疾而終,還弄得朝廷是烏煙瘴氣。 趙頊不可能重蹈覆轍,關鍵他還藏著一手。 此時,他可以沒有后顧之憂地支持王安石。 …… 回去之后,王安石立刻用制置二府條例司的名義,頒布均輸法。 不得不說,這還真是打了個二府三司一個措手不及。 政事堂。 文彥博將手中的邸報往桌上一扔,“真是好呀,這么大的事,我們這些參知政事也只能從邸報上得知。呵呵?!?/br> 話未落音,就見王安石從外面走了進來。 文彥博當即側目不見。 司馬光馬上伏案執筆,仿佛沒瞧見王安石進來了。 呂公著見氣氛不對,趕緊開口道:“王介甫,此等大事,你好歹也與我們商量一下?!?/br> 他們二府三司可真是被涼了一個干凈。 做得實在是不厚道。 王安石忙道:“我這是為諸位著想啊?!?/br> 呂公著瞄了眼文彥博、司馬光,又問道:“你此話怎講?” 王安石就道:“之前我已在名士報上發表此文章,諸位若是有意見,自然會找我商談,可是這么些天過去了,也未有人找我商談。 另外,我也知道許多官員對此不滿,我若找諸位商量,諸位若是答應,那不是將諸位也給牽扯進來了,這反而會令諸位左右為難的?!?/br> 司馬光聽不下去了,說這話你不臉紅,抬起頭來,就問道:“我們若是反對呢?” 王安石道:“你們若是反對有理,那我自會聽的?!?/br> 司馬光就問道:“我以為發運使專管一切事務,其中無人可以監督,你作何解?” 王安石不禁嘆了口氣:“這些天可沒少人因此事來找我麻煩,我為了你司馬君實,可是一直隱忍不語,你卻這般質問我,我……唉……” 說到后面,他是滿臉委屈。 為了我?司馬光差點都沒吐出來,好氣好笑道:“你什么?你今兒倒是說個明白?!?/br> 王安石又是搖頭一嘆:“當初那場官司說得是非常明確,制置二府條例司將受司法監督,你司馬君實就是監督者??!你若不信,大可去問問,這均輸法年初就已經制定好了,我為何遲遲沒有頒布,就是在等你的司法改革,哪知這大半年過去了,你這公檢法在東京都還未建設好。我總不能一直等著你吧! 那些人質問我時,我也總不能說,要怪就怪你司馬君實,這公檢法的條例,早已經定下來,只因你碌碌無為,導致公檢法始終出不了東京?!?/br>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廝會那此事來說。司馬光似笑非笑道:“我是真沒有想到,你這么看得起我?!?/br> 王安石立刻道:“君實??!你我共事多年,你的能力,我還不了解么,自你提出司法改革后,我在考慮新政方面,是完全沒有考慮過監督之事,我是完完全全依托于你,到時若出現貪污腐敗,我可要拿你問責?!?/br> “王介甫?!?/br> 司馬光一拍桌子,站起身來,“你少來這一套,是你新法擬定有問題,若出事,憑什么問責于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