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367節
司馬光道:“文公要進去看看嗎?” “算了!” 文彥博擺擺手,又往前行去,緊鎖眉頭,似在琢磨什么。 司馬光瞧他一眼,道:“文公在想什么?” 文彥博道:“我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br> 司馬光笑道:“文公想得是不是‘快’?!?/br> “快?” 文彥博詫異道。 司馬光點點頭道:“昨日才發的新聞報,改變這上牌流程,今日百姓就上這來領票號,要是換成朝廷來做的話,少則半月,多則一月?!?/br> 文彥博連連點頭:“對對對對!就是這點挺特別的。這張三的手段,我倒是看明白,物依稀為貴,他給得機會越少,大家就越想早點得到。 但是他這執行力,可真是令人瞠目結舌,如此繁雜的事務,他卻能夠在短短一日內做出任地大的改變,并且還取得成功?!?/br> 司馬光道:“這都是因為那正版書鋪?!?/br> 文彥博稍稍點頭:“活字印刷術出來已久,但一直未有什么人用,朝廷也嘗試過,但都放棄了,但卻在他這里大放異彩?!?/br> 說到這里,他又道:“還不止是這印刷術,還有他那些符號,普通百姓一會兒就記住了,也確實比較方便??!” 司馬光沉眉道:“但這還不能說明他們的執行力上佳,這訂規矩難,而遵守規矩更是難上加難,真正考驗軍巡鋪的,還是要看以后啊,他定下如此繁瑣的規矩,到底能不能得到很好的執行,此時還未能下定論?!?/br> 文彥博點點頭,忽聞前面一陣嘈雜之聲,他抬頭一看,但見前面不少人圍在一口大柳樹旁,“前面是在干什么?” 二人不由得加快步伐。 來到那棵大柳樹下,但見一個身穿制服的巡警爬到樹干上,將一塊木牌系在樹干上,木牌上畫著一輛馬車,一道斜桿。 “此牌何意?” 文彥博與司馬光相覷一眼。 司馬光向一個圍觀的年輕人問道:“小哥,這是干什么?” 那小哥忙道:“掛警示牌,有著警示牌,今后,車馬皆不能往那條巷道走?!?/br> 說話時,他指著邊上一條岔道。 又聽一人道:“這可真是好事,我就是住在里面的,這巷道本就不寬,可又是左廂一通往相國寺和錄事巷的捷徑。這早上燒香拜佛的往這邊走,那馬鈴鐺擾民,傍晚時去錄事巷喝酒也往這邊走,經常撞到住在里面的百姓?!?/br> 文彥博聽罷,低聲向司馬光道:“看來這張三是打算大干一場??!” 司馬光呵呵笑道:“是呀!他并沒有說謊。他這真是干一行愛一行??!” 他們之前以為,張斐就是要弄一個車牌,但萬萬沒有想到,張斐還要交通管制。 這真是越玩越大。 忽聽得啪地一聲響。 又聽得一陣驚呼,但見一坨泥巴正好打在那木牌上,根本就看不清上面的警示。 文彥博、司馬光皆是一驚,又舉目四顧。 “什么人?” 樹上那巡警立刻跳下來,周邊還有三個巡警,也迅速走過來,只見他們立刻將一個器宇軒昂的年輕人圍住。 那年輕人毫不畏懼,還拿出一塊絲帕來,不緊不慢地擦著手,“這是誰給你們的權力?” 但見一個巡警直接一手擒住他的手腕,“抱歉。這是證據,不能擦?!?/br> 他年輕人面色一驚,似乎沒有想到對方會直接動手。 身邊的小廝,立刻挺身護主,“混賬!你們這些鳥人,膽敢對我家衙內動手?!?/br> 一般能夠被稱呼衙內的,都是三衙武將的子弟,而且要么一把手,要么是二把手。 可四個巡警權當沒有聽見,直接這主仆二人給擒住。 那衙內也是懵了,就沒有見過這么囂張的巡警,等被擒住后,他才反應過來,一邊掙扎,一邊嚷嚷道:“快些放開我,我爹可是馬帥,這里乃是我們侍衛馬管轄的地盤,你們是想造反不成么?!?/br> 只見為首那名巡警,側身沉肩,“我的警號是007,衙內若有不滿,到時可以去法援署告我。帶走?!?/br> 文彥博與司馬光相視一眼。 向來卑微的巡警,何時變得任地帥氣了。 司馬光突然樂呵呵道:“這回可是有好戲看了?!?/br> …… 正版書鋪。 “???” 張斐詫異地看向王安石,“王大學士要讓我們來幫你的新政做宣傳?” 王安石笑著點點頭:“正是如此,到時你的新聞報,來幫我們制置二府條例司發布新條例?!?/br> 張斐問道:“王大學士,這不是應該發在邸報上嗎?” 王安石沒好氣地瞧他一眼,“邸報要是爭氣,我還犯得著來找你么。如今進奏院那邊都還是用手抄的,可真是氣死我了?!?/br> 這回他可算是看明白,這小報的宣傳力,那真是指哪打哪,著實有些夸張??! 相較起來,上回邸報是輸得一塌湖涂,還白瞎了他那篇好文章。 真是不服不行,故此他尋思著也借著這小報,來宣傳自己的新法。 你一個衙前役都能夠借小報,將這車牌落地,我那新政,好歹也是我參知政事弄的,豈不是更加輕松。 張斐眼眸一轉,道:“王大學士,關于新政,乃是國家大事,我覺得還是要發在邸報上面,這才顯得權威?!?/br> 王安石道:“我當初是這么想的,可結果如何,你也知道,我如今認輸還不行么?!?/br> 他性格可是非常執拗的,想讓他認輸,是非常不容易的事,但是這差距太大,真是rou眼可見,他不得不服??!。 張斐忙道:“王大學士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是說,應該想辦法改進進奏院,朝廷還得有自己的報紙,不應該完全依靠民間?!?/br> 王安石詫異地瞧了眼張斐,“我還真是誤會你了?!?/br> 張斐錯愕道:“誤會我什么?” “沒什么?!?/br> 王安石擺擺手,其實他當初就是這么想的,要發展邸報,但結果是慘敗,不過他一直認為在這件事上,張斐肯定不是支持他的,故此當時他一直未有跟張斐商量,是后面沒有辦法,才找張斐幫忙。 今日他才明白,原來張斐跟他想得一樣。 “唉……我已經吩咐進奏院那邊改進,但至今進展緩慢,我也去問過,想要完善這活字印刷術,至少還得大半年,已經是來不及了?!?/br> 王安石搖頭無奈地嘆道。 張斐道:“這可能是錢不到位吧,重賞之下,方有勇夫?!?/br> 王安石道:“誰說的,我先前就已經奏請官家,撥一些經費給進奏院?!?/br> 張斐道:“但我想這些經費也不是很多,至少工匠們沒有得到什么好處?!?/br> 王安石狐疑地打量了下張斐,“你小子到底想說什么?” 張斐道:“王大學士應該也知曉,我這里最近成立一個慈善機構?!?/br> 王安石點點頭道:“我在報上看到了?!?/br> 張斐道:“我們這個慈善機構,不但捐錢救助百姓,同時還有一個項目,就是捐助給朝廷?!?/br> 王安石震驚道:“捐助朝廷?” 你這慈善做得有些離譜,這都做到朝廷頭上了。 張斐點點頭道:“是的,我們也知道朝廷挺缺錢,就想接濟一下朝廷?!?/br> 王安石聽罷,真不知是應該感動的流淚,還是應該大罵張斐,你看不起誰呢。好氣好笑地問道:“你這慈善機構有多少錢?” 張斐道:“目前錢不多,也就是兩三萬貫?!?/br> 王安石哼道:“就這點錢,你還想接濟朝廷,接濟百姓都不夠??!” 張斐道:“錢少有錢少的接濟法?!?/br> 王安石頗感興趣道:“愿聞其詳?!?/br> 張斐道:“據我所知,許多有利于民生工具,都是朝廷研發出來的,故此我們就打算集中捐助這類項目。 說是接濟朝廷,實則還是捐助百姓,朝廷研發出更優良的工具,百姓也跟著受益。就好比說這說活字印刷術,這也是有利于百姓的技術,我們可以直接捐助這個項目,讓朝廷盡快獲得這項技術?!?/br> 這番理論,旁人或許會不屑一顧,但王安石卻是眼中一亮,他的經濟理念,也包括發展一些技術,比如說水利工程,他就很看重,“這主意倒是挺不錯的,可該如何cao作?” 張斐道:“這很簡單,我們慈善機構直接與進奏院合作,為進奏院提供研發經費。但是這經費,我們不會給任何官員,而主要獎勵那些研發有功的工匠或者文吏?!?/br> 王安石點點頭道:“這事我看能成?!?/br> 人家免費捐錢,豈有不要的道理。王安石可不怕沒面子。 可說著,王安石又道:“不過我新法的宣傳,還是交予你去辦。呵呵,不少人認為,你這車牌能夠成功,全憑那小報,但是我知道,光有小報也是不行的,還是使一些手段。 你當初讓范純仁寫文章罵你的車牌,罵得可真叫一個妙??!你這一罵,導致那些反對你的人,也得被迫支持你這新聞報,結果就使得你的新聞報,深得人心,以至于你后來發什么,百姓都不敢質疑??!” “真是什么也瞞不過王大學士?!睆堨秤樣樢恍?,又道:“既然王大學士任地青睞小店,小店自然是義不容辭,只不過這價錢……” 王安石一揮手道:“這錢我就不收你的了?!?/br> 張斐愣了愣,道:“不……不收我的?” 心里大罵,你這臉皮是鋼鐵打造的么?你求我辦事,還不收我的錢。 王安石道:“怎么?你還想問我要錢?” “呃……” 王安石的語氣,令張斐張不了口,“我只是沒有理清楚,為什么我要給王大學士錢?” 王安石呵呵道:“我的新政有多少人關注,你應該清楚吧。我的新政若是放到你的報上發,你的新聞報就是放到瓊州,都不愁賣,你難道不應該給我錢?” 這么精明嗎?張斐神色一變,拱手道:“多謝王大學士照顧,多謝王大學士照顧?!?/br> 王安石哼道:“要不是看重你的能力,我就另找他家,你信不信,到時你這正版書鋪,將會一蹶不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