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340節
范純仁堅持道:“王學士與司馬學士對于此案來說,非常重要。而且我還記得,張三在幫曹棟棟打官司時,也問過不少類似這樣的問題?!?/br> 門口被擠在門邊上的曹棟棟,激動的抓住馬小義、符世春兩個好友,“你們聽見沒,又提到我了,又提到我了?!?/br> 符世春是一臉懵逼,不知道這有何值得開心的。 而馬小義則是一臉羨慕,尋思著,自己是不是也得去偷偷人妻,好叫三哥幫我辯護?這樣我也能上堂,并且總是被提及。 由于這種新式的審問方式,還未出臺非常詳細的成文規定,故此張斐之前打的官司就是參照物。 趙抃點點頭,表示這問題可以繼續問下去。 張斐坐了下去,抱怨道:“媽的,什么時候我都成了規矩?!?/br> 而相比起智商,情商確實是王安石的一塊短板,他也不知道如何講漂亮話,道:“或許不是很合吧?!?/br> 范純仁又問道:“除此之外,可還有別的原因,比如說王學士妒忌司馬學士的才華?!?/br> 王安石當即惱羞成怒道:“我會妒忌他的才華?” 司馬光聽他這語氣,也很是不爽。 張斐嘆了口氣:“還以為他是最可靠的證人,結果,他是最不可靠的?!?/br> 許芷倩也開始變得緊張起來。 又見范純仁繼續問道:“是嗎?據我所知,在此之前,王學士從未在邸報上登過自己的文章。我可有說錯?” 王安石點點頭。 范純仁又道:“而在前不久司馬學士將自己的文章,刊登在正版書鋪的小報上,并且引起廣泛熱議。不到兩日,王學士馬上就在邸報上刊登一篇文章。 這很難不讓人猜測,王學士是由于嫉妒司馬學士文章,受到大家追捧,故而寫一篇文章,與之比較?!?/br> 王安石一臉不屑道:“若論文章,我犯得著嫉妒他?” 范純仁道:“那是為何?據我所知,刊登王學士這篇文章的邸報,并沒有經中書門下、樞密院審查,是由官家直接下命發布的。難道這只是一個巧合?” 在場所有人都盯著王安石。 那眼神仿佛在說,你王介甫敢說這是一個巧合? 王安石也還真沒臉說這是一個巧合,道:“這倒也不是。只不過我不贊成司馬君實文章中的一些理念?!?/br> 范純仁笑著點點頭:“這我也知道,在政治理念上,王學士與司馬學士存有一些矛盾的,并且你們也曾在多次會議上,為此而爭論過。故此,王學士是不服司馬學士文章中的一些理念,才發表文章,宣傳自己的政治理念?!?/br> 王安石點點頭。 范純仁又問道:“結果如何?” 王安石一愣,“什么結果?” 范純仁道:“就是王學士發表自己的文章后,是否引起廣泛的熱議?” 王安石臉都有些紅了,道:“沒有?!?/br> “呵呵!” 周邊零零散散傳來一些笑聲。 “肅靜!” 趙抃這回毫不猶豫,立刻拍驚堂木。 頓時安靜了下來。 范純仁道:“甚至都不如許娘子的文章所引發的關注?!?/br> “我反對?!?/br> 張斐暴跳如雷道:“范司諫,你的這個甚至不如是什么意思?許娘子的文章很差嗎?你倒是拿個標準出來看?!?/br> 范純仁一怔,郁悶道:“抱歉,我收回這個問題?!?/br> “豈有此理?!?/br> 張斐怒瞪其一眼,然后坐了下去。 許芷倩面紅如血,道:“你這是干什么,我的文章本就不如王叔父他們的?!?/br> 張斐道:“我這不是找機會打斷他么,你沒有看見,這情況對王學士很不利??!” 許芷倩道:“那也不能利用我?!?/br> 張斐道:“我也不想,但之前幾次打斷都是無效的?!?/br> 倒還別說,這個打斷,還真是將范純仁的思緒給打亂了。 但是這回坐在范純仁身邊的可是才思敏捷的蘇轍,他趕緊寫了個小紙條,移到范純仁面前。 范純仁瞟了一眼,又向王安石道:“王學士,如果我說你的那篇文章,所引發的關注不如司馬大學士和許娘子的文章,你是否認同?” 王安石深吸一口氣,道:“認同?!?/br> 范純仁道:“也不如后面韓相公刊登在名士報上面的文章?!?/br> 王安石點點頭。 范純仁道:“而方才王學士也承認,王學士與司馬學士存有理念之爭,但是文章的關注度來看,顯然是司馬學士的理念更加受人歡迎。而據我所知,目前官家已經委托王學士變法,由此可見,王學士是害怕司馬學士的文章會影響到自己變法,或者影響到官家對自己的信任,故此才下令查封正版書鋪的名士報?!?/br> “混賬?!?/br> “我反對?!?/br> 王安石與張斐幾乎是異口同聲。 范純仁卻是擲地有聲道:“我有證據可以證據一點?!?/br> 說著,他直接看向張斐,“張三,據我所知,在查封前夕,你們正版書鋪下一版名士報,就是司馬學士文章,我可有說錯?” 這事知道的人是真不多,大家都看向張斐。 張斐猶豫半響后,點了點頭。 范純仁道:“那篇文章現在在哪?” 張斐道:“燒了?!?/br> 一片嘩然。 你這也太卑鄙了,文章比不過,就弄這種手段。 這可是文人最痛恨的行為。 在利益上面,你可以玩手段,那文章那是神圣的呀,這跟科考作弊都沒有區別。 呂惠卿已經是面如死灰,“完了!完了!全完了!” 這回真心玩大了。 “我問完了?!?/br> 范純仁坐了下去。 第二百六十六章 見招拆招 好! 問得漂亮! 真是太解氣了! 一系列問題下來,讓在場不少官員,仿佛吐出憋在心中已久的怨氣,甚至不少官員面色都激動地有些猙獰。 不得不說,此番回朝的王安石,風頭確實有些太過強盛,哪怕一些中立派,也都不是很喜歡他的一些行事作風。 相較起來,沉穩、低調的司馬光是要更得人心。 司馬光當然也是一臉幸災樂禍,恨不得大笑出來,你這老小子還笑我,你還不如我,這可真是現世報??! 而王安石也是徹底傻眼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會從他與司馬光的競爭關系突破,這一套連招下來,打得他是暈頭轉向,毫無還手之力。 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安石,此時也是冷汗涔涔,心中充滿恐懼。 因為這涉及到他的人品,以及他的新法。 古代很看重道德,你這種人品,憑什么讓人相信你的新法。 這很致命的。 此時,王安石那銳利的目光,已經消失不見,忐忑不安地看著張斐。 小子,這一次你一定要給我頂住啊。 上回他上堂作證,都是張斐傳授的,他還很不爽,今兒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上堂還是得聽張斐的,否則的話,這下場會很慘的。 而當張斐站起身來時,不少都是抱拳于胸前,蒼天呀,大地呀,來道閃電,將這小子噼死吧。 人人都希望到此為止。 甚至有人認為,只要張斐無法洗白王安石這一點,這官司輸了都無所謂。 這足以打擊王安石的在朝中的地位。 這可是影響到太多人的利益。 氣氛一下子變得非常緊張。 許芷倩心里也是緊張萬分,低聲道:“你要哪份文案?!?/br> “不用!” 張斐低聲回了一句,瞅著王安石那緊張的模樣,還抿了抿唇,生怕笑出來,心道,想不到你王安石還有今日,但愿你能吃到這個教訓,別特么目中無人,該聽話的時候,就得聽話,天才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王安石看在眼里,反倒是放下心來,連續幾次深呼吸。 張斐笑問道:“方才范司諫提到王學士與司馬學士的關系,那我也想問王學士,不知你與張斐的關系如何?” “張斐?” 王安石愣了下,道:“你?” 張斐點頭道:“正是小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