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140節
再加上還有曹棟棟、馬小義這些大v,幫著張斐宣傳。 但到了后半夜,輿論就立刻發生轉變。 這只能證明一點,就是對方真的急了,故此才這么快發力,希望利用輿論來給朝廷施壓,同時避免自己的尷尬。 在這場官司開打之前,許多人就已經反應過來,這場官司集合了當下幾乎所有的矛盾。 對于任何一方,都是至關重要,不容有失。 原本不少官員還希望,借此官司,一舉將張斐這禍害給除了,順便打擊一番王安石那囂張的氣焰。 不曾想,這么多官員上陣,竟又敗下陣來。 這本就令他們尷尬不已。 而王安石那句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是徹底引爆了整個官場。 這絕對是一個核彈。 之前王安石只是在朝中指出問題所在,并沒有拋出變法的具體內容,大家只是憑借對王安石的了解,和他的政治理念,去猜測他的變法方向。 這回王安石直接拋出他變法的內容。 好家伙! 就知道你丫沒安好心。 感情你搗鼓半天,就是要打我們的主意。 若朝廷要貼補窮人服役,那么勢必就要擴大財政,增加財源,如今朝廷財政是入不敷出,拿不出錢來啊。 為什么神宗不喜歡司馬光的改革,就是因為司馬光強調不要與民爭利,這是很難快速地去解決朝廷的財政問題。 而王安石改革主要的特點,主要是為國謀利,故此他用得是經學。 根據王安石的說法,不用想也知道,就是向那些免役人士征稅,這就是多出來的財源,這么一來,既可以充實國庫,又可以減輕窮人的負擔。 誰是免役人士。 這還用說嗎? 這比祖宗之法還可怕一些。 整個士大夫們階級立刻就統一戰線,但是他們一開始還是選擇挑軟的捏,先將火力都集中在張斐身上。 這才是萬惡之源。 而且雖然不少大臣支持王安石變法,但是他們也不希望讓一個耳筆之人來定調這祖宗之法。 讀書人也不希望。 他們不但在民間制造輿論,而且還在朝中指責張斐妖言惑眾,妄議祖宗之法,屬大不恭之罪。 但是許遵他們立刻站出來為張斐說話。 堂上讓你們辯,你們就不說,堂下是一個比一個叫得兇,是因為你們的目的見不得人嗎? 呂惠卿也開始在民間發力,但他沒有去為張斐去辯駁,而是圍魏救趙,不斷制造關于差役法的話題,潛移默化地將輿論引向變法。 這可是百姓非常關心的,他們也迫切的希望廢除衙前役。 呂惠卿又不斷放風,王安石要廢除衙前役。 百姓的訴求,就是要廢除衙前役,王安石也要廢。 當然支持王安石。 一時間,王安石在民間聲望大漲。 保守派一看,這不行??!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他們光顧著針對張斐的祖宗之法,結果卻讓王安石有機可乘。 內外交困,只能趕緊請皇帝出來主持大局。 這祖宗之法,皇帝不出來說話,真是有些奇怪。 皇帝也是最具有發言權的。 趙頊沒有第一時間站出來,原因很簡單,優勢在我,他也不著急,爭一爭也好,分清楚誰是敵人,誰是盟友。 垂拱殿,這是宋朝皇帝平時與大臣議論時政的地方。 “關于此案的堂審錄,朕已經看過了?!壁w頊點點頭,“朕覺得張斐對于祖宗之法的論辯很有道理?!?/br> 劉述立刻道:“陛下,張三不過是一個耳筆之人,他豈懂得祖宗之法?!?/br> 趙頊問道:“劉郎中在堂上為何不就此質問張三?” 他就在場,當時就屬劉述叫的最歡,也最尷尬。 劉述稍顯尷尬,“那張三不過是賣弄話術,尋章摘句,臣只是陪審,自不屑與之爭論,以免有失身份?!?/br> 趙頊微微一笑,不做聲了。 這是啥意思?劉述稍顯詫異地瞄了眼皇帝,猛地反應過來,皇帝是借他的話諷刺他呀! 不屑與之爭論,以免有失身份。 你們可以這么玩,那朕更可以,你們跟朕的地位差多遠,你們心里就沒點數。 你還不屑? 搞笑你們倒是認真的。 這……? 劉述尷尬地往后退了退。 呂誨站出來道:“陛下,臣以為張斐說得確有道理,太宗的那道詔令,乃是祖宗之法的核心思想,若將此詔令,定為祖宗之法,臣又覺得不妥?!?/br> 趙頊又問道:“有何不妥?” 呂誨答道:“太祖太宗的許多政策、思想,未囊括在此詔令中?!?/br> 趙頊道:“那卿就草擬一份祖宗之法,讓朕好好看看?!?/br> 呂誨惶恐道:“臣不敢?!?/br> 趙頊目光一掃:“關于祖宗之法,卿等平時都說得是頭頭是道,那么朕今天就要問你們一句,這祖宗之法到底是什么?” 王安石與司馬光默契地對視一眼,誰也不語。 “……” 無一人答得上這個問題。 因為在他們的心里,就是約束皇帝的法。 這就沒法回答??! “什么時候,你們想明白祖宗之法具體是什么,什么時候再談此事。朕有些累了!今兒會議就到此為止吧?!?/br> 說罷,趙頊起身就離開了。 誰都能夠瞧得出,皇帝生氣了呀。 弄了半天,原來這祖宗之法,就是你們說了算。 你們說什么就是什么,別人說什么就是妖言惑眾。 皇帝的意思就非常清楚了。 你們要否決張斐,行啊,拿出你們的祖宗之法來。 但不管怎么樣,這回都要將祖宗之法定調。 不能由著你們來。 …… 拿就拿! 還就不信了,我們這些人還比不上一個耳筆之人。 不得不說,大宋文臣們個個都是才華橫溢,滿腹經綸,甭管jian臣,還是賢臣,才華方面,真就沒有一個是沽名釣譽之輩。 不到三日,他們所制定的祖宗之法就出爐了。 他們先是拿去給司馬光看,鬼精鬼精的司馬光讓他們拿去給韓琦看。 祖宗之法,講得是資歷。 論資歷,論輩分,三朝元老韓琦當屬是第一??! 他最有資格發言。 于是劉述就拿著祖宗之法去找韓琦。 “祖……祖宗之法?” 韓琦拿著那本厚度堪比三國志的玩意,人都是傻的。 劉述堪堪點頭。 也太能水了吧! 韓琦是看得欲望都沒有了,但還是給了他們一點面子,隨意翻了翻,心里那是拔涼拔涼的,這哪是法,這分明就是史書,而且是東一句,西一句,還有不少重復的觀點,一看就是多人手筆,突然面色一驚:“你們是湖涂了嗎?這話明明就是范公說得,你們怎也寫了進去?!?/br> 劉述訕訕道:“但范公也是引述祖宗之法?!?/br> 他們也沒有辦法,原本這張網是無形的,如今皇帝讓他們織出來,肯定要定下一個萬全祖宗之法,讓皇帝掙脫不出。 韓琦聽完之后,直接將這本祖宗之法遞給身旁的管家,“趕緊拿去燒了?!?/br> 又轉頭看向劉述等人,語重心長道:“此事已經是無可挽回,其實就算將那道詔令正式定為祖宗之法,也沒什么不行的,到時你們引述祖宗之法,就更加名正言順?!?/br> 劉述道:“但那就只是一道詔令……” 韓琦見這人如此不靈泛,都不如當年那批保守派,不禁道:“事為之防,曲為之制,任何政策都可以引述這句話?!?/br> 這就是專業,只要你會玩,這祖宗之法還是能夠約束皇帝,只不過比以前更廢腦。 劉述道:“可是……可是王介甫也可以引述這道詔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