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 第51節
張斐卻是非常淡定,古井不波,還真不是他有錢,也不是故作淡定,而是他真的習慣了,那種家鄉的感覺又是撲面而來,充滿著溫馨和親切,又問道:“那稍微像樣一點的住房得多少錢?” 看來這人挺有錢的,也不奇怪,一個官司就賺五百貫,能沒錢嗎。陳懋遷見他輕描淡寫,也就不怕嚇著他了,道:“那可就得上萬貫了?!?/br> “上萬貫?!睆堨承柕溃骸斑@么貴能有幾個人買得起?” 陳懋遷點點頭道:“確實也沒有多少人買得起,很多朝中官員,一開始也都是選擇租房,攢個十年錢,再來買?!?/br> 張斐搖搖頭,笑道:“攢個十年,這人都老了,還能享受多少時日,他們就不會借錢來買么?有道是,早買早享受??!” 陳懋遷點點頭道:“也有借錢來買的,而且還不是少數,畢竟這錢可是不少,他們可能一時也拿不出這么多錢來?!?/br> 張斐又問道:“可這么多錢,利息他們還得上嗎?” 陳懋遷忙道:“即便是借錢來買的,他們也不大會上那些當鋪去借,那里的利息,誰還得上,除非是急用,又或者有門路,一般也都是找親朋好友借,雖然多半也都要利息,但比當鋪可是要少不少??!” 張斐道:“也就是說,還是有很多人想要買房的?!?/br> 陳懋遷笑道:“要是有錢誰不想買??!其實一直以來都是租房的比較多,但是最近幾年,情況稍稍有些變化。因為以前朝廷官員要派去各地做官,故此他們選擇租房要更加劃算。 但是近年來,許多官宦之家,都是三代為官,或者兄弟為官,總會有人待在京城,他們就會想著買房?!?/br> 張斐道:“但是我聽說朝中官員的俸祿可是不少,他們若是三代為官,兄弟為官,應該都買得起吧?!?/br> 陳懋遷突然疑惑地瞧了眼張斐,道:“冒昧問一句啊,閣下真的是來看房的嗎?” 張斐點點頭笑道:“當然是的,只不過我最近也想做一做這放貸的買賣,既然這么多人想買房,又缺錢,那為什么不專門放貸給這些人?!?/br> 專門放貸給人買房?他……他到底有多少錢???陳懋遷心中一凜,道:“這可不是幾十貫,上百貫,這可是上萬貫的數額,試問誰敢借出這么一大筆數額,同時誰又愿意償還這么高的利息,我不敢說完全沒有,但也是不多得?!?/br> “那倒也是?!?/br> 張斐笑著點點頭,道:“看來這買賣是沒得做??!” 陳懋遷呵呵道:“要是有人敢借,且利息比較低,生意一定不錯,但這風險實在是太高了?!?/br> “那是!那是!” 張斐連連點頭,又問道:“租房呢?” “租房與買房一樣,也得看地方,住房的話,偏僻一點的地方,大概在一貫錢左右,咱們橋市這里,沒有純住房,要么是臨街店鋪,要么是上下樓,一樓是店鋪,二樓是住房,每月租金二十貫左右,可以說是汴京最貴的地段,可若偏僻一點的地方,七八貫的也有?!?/br> 橋市這里,都是大宗貨物的交易地,在這里做買賣的,那都是大富紳,租金當然貴。 張斐不禁心想,二十貫一個月?老子一共四百貫,租個兩年都不夠。 其實四百貫不少了,在汴京躺平幾年,也是夠了,但有一點,就是不能往房價上靠,那真的是自取其辱??! 張斐道:“我倒是沒有來這里做買賣的打算,我希望能夠租一間帶前后院的小宅子,不需要在鬧市,偏僻一點也無所謂,租錢最好是在每月十貫左右,多了我就付不起了?!?/br> “十貫左右的小宅子?”陳懋遷心中的落差是可想而知,方才都還在聊房貸買賣,轉眼就十貫錢的小宅子,真心看不懂呀,不過他也是老江湖,并未表露出來,思索一會兒,道:“如果閣下真的不在乎這地段的話,我或許能夠幫閣下找到?!?/br> 張斐道:“不在乎地段,可也不代表我愿意住在流民堆里面,安全也是要的?!?/br> 陳懋遷點點頭道:“這是當然?!?/br> 張斐遲疑了下,又道:“但我不一定就會租?!?/br> 陳懋遷笑道:“租與不租,當然是由閣下自己做主,但是小店也要派人幫閣下去找,故此要先交一百文錢,如果閣下不租,這錢也不會退的?!?/br> “非常合理!” 張斐點點頭,道:“但我的意思是,我也有買房的念頭,只是我必須先算一算賬,看怎么cao作比較劃算,不知員外是否方便,給我一份大概的房價,以及周邊典當行所能給的利息,我回去好好算算,然后再做最后的決定?!?/br> 陳懋遷想了想,道:“其實這汴京的房價,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可以讓人寫一份給你,至于周邊典當行的利息,我也只能告訴閣下我所知道的,可能不是很準確?!?/br> 張斐忙拱手道:“多謝!多謝!” 陳懋遷自己親手寫了一份價格單給張斐,也就是一些中位價格,畢竟目前沒有具體的統計,平均價格沒法算,他也不會將自己手中房子的真實價格給他。 張斐也跟他簽訂了一份雇傭契約,也不知為啥,這份契約,陳懋遷是來來回回看了十幾遍,才交給張斐的。 隨后張斐又交了一百一十文錢,十文錢就是手續費。 除朝廷之外,就這房牙手續費屬最貴的。 “三哥,十貫錢也忒貴了,俺們就兩個人,不用住太大的!” 出得牙行,李四便是小聲向張斐說道。 他內心實在是無法接受這個價錢。 當初就是十貫錢差點了要他的命??! 了解完房價之后,他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小命怎么不值錢,也就是一塊木板的錢,真心不能再多了。 可是張斐似乎沒有聽見,繼續埋頭前行,眼看就往河里扎了,李四趕忙一手拉住張斐,“三哥?!?/br> “??!” 張斐猛地一驚,抬頭看去,只見自己已經走到河岸邊上了,不禁也嚇得一身冷汗,微微喘氣道:“李四,謝謝你?!?/br> 李四問道:“三哥,你在想什么?” 張斐皺了下眉頭,“我在想是不是要給他們唱一出大戲,只可惜給我的時日太少了,看來只有靠嘴補了?!?/br> 送他們至門前的陳懋遷注視著他們遠去之后,剛準備回店里。 “大伯!” 方才那個小牙郎從后面竄出,好奇道:“大伯,那人是啥來頭?” 他自小混在汴京,還是有點眼力勁,富貴人家,他一眼就能認出來的,方才那兩人絕不是什么官宦子弟。 陳懋遷瞪他一眼,“你知不知道,你方才險些闖下大禍?!?/br> “???” 小牙郎懼怕地望著陳懋遷,顫聲道:“他……他是什么人?” 陳懋遷道:“珥筆之人?!?/br> “珥筆之人?” 小牙郎頓時一頭霧水,撓著頭道:“那有啥可怕的?” 當下珥筆之人與牙人有些像似,都是靠嘴吃飯,但是,如今的珥筆之人是遠不如他們牙人,尤其是房牙,比社會地位,比狠,比人脈,珥筆之人是沒有一項能比得上牙人的。 什么珥筆之人,我汴京小牙郎照坑不誤。 陳懋遷道:“他可不是一般的珥筆之人?!?/br> 突然,小牙郎猛地一個激靈,“難道……難道他就是那個登州來的張三郎?” 陳懋遷點點頭。 他那天倒是去開封府看了看,故而識得張斐。 小牙郎哎呦一聲,“原來是他!” 可說著,他又好奇地向陳懋遷道:“不過侄兒聽說這人得罪了朝中不少大官,如今是自身難保,大伯又何須怕他?!?/br> 這牙人絕對是消息靈通。 陳懋遷直接一巴掌拍在他頭上,訓斥道:“老夫平時是怎么教你的,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切莫狗眼看人低,再說他如今可還沒有完,他還是住在許事寺家里的,誰又能保證他今后不能翻身?!?/br> 那小牙郎捂著腦袋,不敢多言。 陳懋遷又道:“這筆買賣就交給你去跟,記住了,老夫可沒有五百貫讓你去賠的?!?/br> 小牙郎惶恐道:“大伯,既然此人手段恁地厲害,那何不派六叔他們去,侄兒怕……” 陳懋遷道:“怕就謹慎一點,改掉那粗心浮氣的壞毛病?!?/br> “侄兒知道了?!毙⊙览晌攸c點頭。 第四十六章 萬惡之源(上) 時間就是金錢??! 對于張斐而言,真的是一寸光陰一寸金。 在回去的路上,張斐順便買了一套文房四寶,回到許府,就將自己關在屋內,再也沒有出來過了。 翌日清晨。 “倩兒姐,我方才聽榮伯說,昨夜張三屋里的燈是一宿未滅,就連李四都一直沒有出過門,二人也不知道在屋里搞些什么?!?/br> 在經過張斐房間時,那青梅突然小聲向許芷倩說道。 許芷倩柳葉眉輕輕一皺,輕哼道:“他這人就是固執己見,又不愿意相信別人,做起事鬼鬼祟祟,偷偷摸摸,還怪別人猜疑,這回咱不管他了,任由其自生自滅?!?/br> 說罷,便是轉身往回走去。 青梅一愣,道:“倩兒姐,你還沒有吃早飯?!?/br> “不吃了?!?/br> …… 臨近傍晚時分,張斐終于出得門來。 “三哥,俺方才去跟青梅說,俺們晚上不在家里吃?!崩钏呐芰诉^來,喘著粗氣,又道:“不過青梅好像心情不好,沒有搭理俺?!?/br> 張斐稍稍遲疑了下,旋即整理一下衣服,“你幫我看下,有沒有哪里要整理的?” 李四打量了一下,搖搖頭。 “那行?!睆堨车溃骸拔覀兛熳甙?,時辰也差不多了,可莫要遲到了?!?/br> 二人出得許府,是緊趕慢趕,終于準時來到了蔡橋的馬家酒館。 “張三哥,你來了?!?/br> 一直在站著門口的馬小義立刻迎了過去。 張斐笑道:“小馬,這次可真是多謝你了?!?/br> 馬小義愣了下,“謝俺作甚?” 張斐呵呵道:“我想若非你強烈要求,令尊不見得會來見我吧?” 馬小義驚訝道:“三哥如何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