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我瞥他一眼,道,無知小娃。 梅先生一尺子打紅了他的手背,道:“君子舉止有禮,食指向人是為不敬,加抄一篇禮則?!?/br> 我想了想,今后向著大一統去,禮節類的書我好像也應該記一記。萬一昭戎哪天榮登大寶,陸先生一看,我仍然不知禮數,豈非又要為難昭戎? 詞賦還好些,兵書也有經驗,治國策論……嗯,那應該是昭戎的事,我反正是學不來的。 不過好在他并不苦惱讀書。 —— 昭戎的書信終于到了。 我心情雀躍地拆了信,瞧見他瑣碎記錄了一些小魚的鬧騰,隱隱有跟我告狀的苗頭。然后他又就梅先生一事寫了許多安撫我,并督促我學習——據說梅先生的夫人誕下了一對皺皺巴巴的女娃,母子平安。 我抬頭看向在寬敞地耍槍的高霖,問:“你見梅皖昀先生了嗎?” 高霖收了勢,回過頭抹了把汗,說:“先生最近在學騎射,可能去跑馬了!” 我想了想,那剛好在這等著。 蒼翠的草色已不似春日里那般雪水覆蓋,綠油油一片,生機蓬勃。 我摩挲了一下手里的信紙,仔仔細細看了好幾遍,遲遲流連。 他叫我回去了。 他說他傳信比我要慢的,等到書信到手里我出發,路上再耽擱許多天,到了琴川便不知多少時日了。 再不回去,他要生怨了。 我忍不住笑出聲,從懷里拿出玉佩來,和信紙一起高高舉起,映在金色的陽光下。 青玉在陽光下剔透玲瓏,薄紙也透出白光來。玉佩的紋路和紙張的字跡都顯出浮光掠影般的美,悸動人心。 看,他手寫的。 我看著澄凈一空的藍天,笑道:“看見沒?他想我了?!?/br> 一大片云飄過來,遮住強烈的光線,擋住了照射到玉佩和紙上的光影。 我不贊同地拿下手里的東西,凝視著那片云,用風把它吹散,不滿道:“真無趣?!?/br> 新一片云遮過去。 我,“……” 我把玉佩收回懷里,一折一折把信紙也揣進去,轉過頭,看見高霖站在云下安靜地看著我。 見我看過去,他佯裝繼續擦汗,然后去擺弄他的兵器。 我想了想,說:“你有什么想要的嗎?我可能要走了?!?/br> 高霖抬了抬眼,似乎有些詫異,不自在地問:“你——問我?” 我點了點頭。 他愣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說:“你,走就走唄。和我說什么?你什么也沒有,不用送我禮物?!?/br> 我看著他安靜了一陣,然后說:“你為什么認為,我什么也沒有?” 高霖頓了一下,有些遲疑,反問道:“不是嗎?” 我沉默下來。 他順手把手里那桿槍丟給看管兵器的人,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走過來。 我看了看他,他的動作瀟灑恣意。 高霖停在我跟前思考了一陣,頗為困惑地說道:“你來時無物,去時匆匆——沒有身份,也沒有束縛。你有什么?” 我頓了一下。 高霖看了我一陣,似乎很奇怪這種問題被問出來,有些欲言又止。 良久,我低眸笑了一下,搖頭。 真是犯傻。 和他聊這些做什么? 高霖怔了一下,然后皺起眉頭,疑惑不解道:“你搖頭做什么?” 我抬起眼看他,問:“你喜歡看我笑嗎?” 高霖一頓,渾身僵了一下。 我便平淡地笑了笑,說:“我有我自己?!?/br> 于是轉身向遼闊的草原看去。 天藍草綠。 天地相接處慢慢悠悠小跑回來一匹馬,梅皖昀先生清雋的身影浮動在天地一線上,渺遠而玄妙。 我朝他招手,心底添上了些期待。 梅先生打馬而至,笑意盈盈地垂頭看我:“小公子,今日心情甚好?!?/br> 我偏頭躲了躲,只覺大概是被他督促得緊了,竟從他話里聽出些調侃的意思,一時無話,臉上燒得慌。 梅先生大抵就是那個意思,說我從前都在害相思,見我反應便輕聲低笑,卻并不多為難我,只問道:“可是有什么歡喜事,專程等著我?” 我掏出書信來翻到那一頁遞給他,連忙改換話題道:“先生快看,夫人誕下兩個女娃,母女平安?!?/br> 梅皖昀先是一怔,然后面上忽地顯出喜意,一把抓過我手里的信紙,匆匆尋到那一行。 隨即他整個人開始顫抖,形容激動,臉頰也興奮地通紅。他抬起頭看看我,再低頭看信紙,絲毫沒有注意到昭戎前面提及到他時對我的安撫話。 “太好了?!彼ブ埖氖植煌u晃顫抖,眼里似乎有淚,“太好了!” 我緊張注視著他的手,生怕他一個激動把紙給我抓破了,或者不還給我,昧下去。 皖昀先生抓著紙又抓著我的手,眼里淚光閃爍,不停地和我道謝,帶著一股后怕,說:“多謝你們,小公子,多謝你們!” 我倉促點頭,半點不敢回握他。 女子生產是很危險的,雙生子生產也確實更為艱難,但是——我終于抓住他的手腕,使得他手不晃了才恭賀道:“先生大喜,我們這便回程吧,我送先生回南術?!?/br> 梅先生連連應承著點頭,笑道:“好,好。高公子,我們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