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于長玉忽地閉上眼,手掌霎時落下去,半晌不曾睜開眼。 陸昭戎愣愣地。 也不知自己為何此時犯了傻,也不知怎么開口再能把氛圍補救回來,他絞盡腦汁想了半晌,一張口,竟然無言。 于長玉忽然伸手,把他攬進懷里緊緊地抱著。 陸昭戎僵著身子發愣,茫然間手腳不知何處安放。 許是他許久不回應,于長玉最終又放開他。 陸昭戎下意識看向他的眼睛。 那雙眼睛重新變得淡然,寧和。 平靜而深邃。 陸昭戎心情再次猶如石破天驚,赫然明了了于長玉的情深義重。只道他原來,不是眾生平等的渾不在意,而是,而是——他猛地撲向于長玉,視線里驟然模糊一片,帶著萬分的悔恨和歉疚哽咽著,一張口卻想讓于長玉能心疼他,說:“長玉,我害怕?!?/br> 于長玉一下顯得手足無措起來,動作生疏地拍著他的背,“不會有事,我在?!?/br> 陸昭戎心里鉆心刺骨地疼。于長玉是神啊,他不能有自己的情緒和私心,他不可以表現出對誰看重。不能有偏袒的行徑,不能有不滿不能有喜歡,這般,這般痛苦!可是他以往都是怎樣埋怨他,怎樣……怎樣逼迫他! 怎么能說出那樣傷人的話,怎么能猜疑他,怎么能試探他?于長玉明明,是這世上最最純粹深情的人,他怎么能那般對待他?陸昭戎,你真是—— “別哭,昭戎,別哭?!庇陂L玉語氣里透出些無措來,“是我的錯,我來晚了,下次不會了?!?/br> 陸昭戎迅速擦了擦臉,然后退后一步低著頭,假裝確確實實被嚇到了的樣子,于長玉手忙腳亂地想碰一碰他,他的視線卻落在于長玉衣袖和手的血跡上,眼淚一滴一滴掉著。 他想,于長玉生病了,生了很嚴重的病,他也沒有發現,還忍不住說了刺人的話氣他,還要勞煩他大老遠跑過來。他連一點事也辦不好,還連累長玉跟他一起來這邊遭罪,他真是很差勁。 于長玉無奈地嘆了口氣,聲音不由自主放低了:“昭戎,不要胡思亂想,已經沒有事了,他們都撤兵了,我們可以追上去給你出氣,好不好?” 陸昭戎抹了抹臉,低聲道:“不追了,我打不過?!?/br> 于長玉輕輕笑了一聲,似乎松了口氣,說:“像個孩子?!?/br> 陸昭戎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頭,心里覺得這是在于長玉跟前最丟人的一回,一句話也不肯說。 于長玉朝著南鄆撤兵的方向看,眉頭微皺了下,手臂迅速抬了抬,手掌轉而下壓。巨大的虛影緩緩開口,做出張開雙臂的動作。虛影的聲音帶著威嚴與神圣,吟唱的歌謠如波紋般擴散開,使人心神一蕩,自覺停下一切戾氣與殺戮。 異獸追擊的身影瞬時剎住往回返。 陸昭戎心頭跳了一下,那東西的叫聲尖銳刺耳,叫陸昭戎瞬時從吟唱聲里抽出,頭皮一緊,忍不住問:“那是什么?” 異獸奔到近前,呲牙咧嘴地朝他弓起身體,于長玉揮袖散去天上的虛影,嚴厲地注視著那只發狂的異獸。 等它靜下來,于長玉道:“天狗?!?/br> 陸昭戎愣了一下,“狗?” 于長玉笑了一下,眉目霎時柔和起來,解釋道:“它的名字,天狗?!?/br> 陸昭戎看著他笑的模樣怔了怔,覺得于長玉看起來,比起從前添了幾分人情味。 天狗似乎不喜歡他看于長玉的目光,威脅性地沖他低吼了一聲。 陸昭戎回過神,饒有興致地好奇道:“它怎么叫起來像貓?” “是有些像?!庇陂L玉扯住他往后站了站,平靜地看了那狗一眼,“遠些,西山脈上的小獸很兇?!?/br> 陸昭戎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那只兇獸,很大一只,剛才在戰場上也兇狠異常,看著很是駭人。 “小獸?”陸昭戎下意識嘀咕了一句,“它小嗎?” 于長玉又笑了起來,無奈般搖了搖頭,“你別惹它,它聽得懂?!?/br> 陸昭戎下意識和那狗對了一眼,從它眼里瞧出些敵意。 許是于長玉在一旁看著的緣故,那只兇獸此時趴臥在地上做出休憩的姿態,只是眼睛依舊隨著他轉動的目光警惕著。 它看起來形狀像貍,只是比貍大得太多了,腦袋上的毛發都是白色的,看起來很柔軟。山貍的長相都很漂亮,只是個頭很大,有些像瘦弱的豹子,而且毛發很粗獷,但和貓都是同宗同源的動物。 陸昭戎想起天虞山上那只長毛白貓,思忖著于長玉應當不是會喜歡貓的性格,但好像類似動物的長相確實要更精致一些。 他轉頭看了看于長玉,忽然怔住了。 ——方才不曾注意到,此時看過去,于長玉竟有些虛弱到透出蒼白來。哪怕他仍舊一副云淡風輕不甚在意的模樣,他還是覺得看著很虛弱,像遭受了重創。 于長玉冷不防咳嗽了兩聲,咳得他心里一緊,下意識近前撫住他的背。 這一下叫陸昭戎驚住了。 于長玉的身體,guntang到連衣裳也隔不住。 他心里一下慌起來,緊盯著于長玉透著蒼白的臉色,慌忙問:“我聽穆青說你病得很嚴重,怎么樣了?當初從山上帶下來的草藥我悄悄留了些,這次都帶來了,要不要看看?” 于長玉沉默了一下,輕輕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