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我凝視著他眼睛里深沉的色澤,張了張口,竟有種陷入了深淵的迷茫感——為何,他忽然在我面前絲毫不加掩飾了? “好?!蔽覒聛?。 我不知道他準備做什么,但如果能幫到他。 “聽說南術城的花開了?!彼麪科鹨荒ㄐ砦橇宋俏业念~頭側面,然后握住我的手,“去看看嗎?” 我沉默半晌,道,南術城的花開了許多天了。 “玉哥兒可沒空——” 于鈴的聲音很突兀地出現在窗邊方向,然后是不太有誠意的道歉:“打擾了?!?/br>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天虞山的習慣讓她很不禮貌地出現在旁人家的窗子外面。 她一只腳正耷拉在屋外,半邊身子靠在窗框里,眉眼間劃過一道清晰的深意,笑著看向我們。 我皺了下眉,下意識看向昭戎。 他垂下眸很輕柔地笑了一下,回應道:“無妨。我自己出去走走?!?/br> 我頗為沉默地注視著他,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他很自然地拂了拂我垂在肩前的頭發,起身朝外去。 “哎——”于鈴伸了伸手,三兩下跳下來,嘩啦啦的鈴鐺聽得人一陣頭疼,“那什么,你一起聽著啊?!?/br> 陸昭戎身形頓了一下,回眸平靜地退讓道:“不必了。我——” 我跟著起身,有些默然地看著他。 于鈴看起來有些著急,沒等他說完就瞬閃過去打斷他:“東南方位有黑氣,這是你們陳郕的事,對嗎?” 我下意識注視著于鈴拽住他的那只手。 ——陸昭戎愣了一下,然后輕輕掙開她的手指,回過身道:“對?!?/br> 于鈴便悄然松了口氣,恢復了往常的模樣,歪著腦袋朝我笑了笑,問:“東南是什么地方?” 昭戎沉默了一陣,轉身繞到桌后去,提筆廖廖勾了幾條線,配合道:“琴川夾南術,東南角為渝州?!?/br> 邰越在東面,正值內亂,不講從前的事,最近的除去先前對琴川伸過一次手,半年里沒有第二回動靜。 我微出神了片刻,那一回栽了黎家,扶了秦家……此番南鄆攻城,已然算他國侵犯了邊境,陳郕邊界地區蠢蠢欲動也在所難免。 東南方向的黑氣,我在錦城看到過。 但我沒想到先一步提出來的是于鈴。 “我需要保證你的安全,玉哥兒?!彼H為鄭重地看著我。 我幾乎下意識皺了下眉。 按照于桐的說法,黑氣代表必失。 如果告訴昭戎,未雨綢繆是他必然會做的事,但顯然他目前所有的謀劃里尚未涉及到什么渝州。 陳郕一統的大勢漸成,費力的事都是昭戎在做,即使內憂外患,許多人仍盯著那些跑不到天邊去的所謂利益。 現如今不是陳郕危險,而是昭戎,他太累了。 渝州丟了可以拿回來,或者有我在,必不會造成太過糟糕的后果。 但我如今不受天道管束,罪責降下時必定會牽連到陳郕,更何況還有先前那瘋子一般的天譴在虎視眈眈——我改變了陳郕的命運,卻逃脫了因果,這引起了天虞與天道的沖突。 所以于鈴想,她提前做好準備,把沖突降到最低。 這意味著于鈴她,必須時刻對我進行占卜。 關于預言,因為我常常和阿婆打交道,所以對這件事也算得上了解。 阿婆說,預言者死于讖語。她的眼睛便是如此。 預言里的“死”非尋常之死,這里指一種結果。 很好理解。 比如阿婆指定神侍時,便是一種預言。 預言是一種既定假設的結果,比如我上次。即假設陸昭戎會出現在天虞山下,而我會在同一時間下山,那么預言就是我在那天會遇見他。 分為兩種情況,第一種是不受預言影響。比如那天有人告訴我,我會遇見一個人,而我覺得無所謂,于是仍然我行我素地下山了。那么我一定會遇見他。 當被預言者受到預言的影響,便會被預言本身所干預命運軌跡,最終會因為預言造成另一種結果。比如那天我因為有人告訴我,我會遇見一個人,所以我猶豫了,沒有下去。那么我會因為在意預言本身,而一直關注忽然出現在山上的那個人,最終我會以另一種境況出現在他身邊——也許我終有一天也會發現對他的情意,但那時可能并沒有現如今這般輕松。 只是,昭戎是后面那一種情況。 當她在昭戎面前說出那句話,他就一定會做出相應的對策。 雖然最后可以一定程度地避免預言中必失的結果,但是后面會發生什么,卻失去了它原有的方向。這只能等渝州事情以后才可以再次預測。 于鈴料定我會幫助昭戎,所以提前給他應對的時間。只是這樣一來,在渝州以前,我和她都會什么也看不清。 所以此時,她需要留在我身邊保護我,并盡力避免我與天道產生沖突。 這使我有些抗拒。 只是昭戎對這些事尤其上心,聽聞于鈴講,反應迅速地給她倒了杯茶遞上,語氣恭敬:“請姑娘細說?!?/br> 于鈴便點頭瞧著他笑,評價道:“難怪玉哥兒喜歡你?!?/br> 我瞧見他眼睛下意識朝我的方向滑動了半寸微小的距離,便道,既如此—— 我背過身朝窗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