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但我不能動,我看了看攬在腰上的手,往上拉了拉被子,埋住他半個腦袋,露出纖長的睫毛。 我朝屏風外的方向看了一眼,勾手招來風去堵住滲出來的雨的氣息,那種潮濕的纏人的感覺,還很冷。 屋內逐漸壓得很暗,寒風忽然稍大了些,雨滴噼里啪啦摔得很響,我正心道南術的雨勢頭這般猛,便忽聞屋外驚起沉悶的雷聲—— 聲音不大,一滾接一滾,我愣怔了一會兒,然后忽然僵在原地。 這雷聲仿若很久很久以前便聽過了,和以往受天罰時不一樣。 天罰時的雷聲通常只有受罰者聽到,往往來得迅猛,只翻滾一次便直直劈下,下雨時也細小密集,同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完全不同。 一滾一滾的雷聲不斷醞釀,雨聲越來越大,很像海面下的波濤洶涌,猛然一聲便是炸裂的雷聲和霹靂,令人心驚膽寒。 ……我在哪兒聽過呢? 呼嘯的風和掀翻的海面,沉悶的雷和驟驚的霹靂——一種名為天譴的情景。 “……跑?!蔽肄D身推醒陸昭戎,“快跑!” 我翻身下床去撈他的衣裳,“快走陸昭戎——危險!” 屋內劃下一道亮光,整扇屏風都被點得透亮,我幾乎是下意識反應撲到他身上,瞧見光亮下他無比錯愕的神情——繼而光線瞬間暗下去。 我驚魂未定地按住他往外看,窗子被劈得一片焦黑,原先地面上也布滿詭異的裂痕——按理說,木制房有了裂痕便會直接塌陷,但這裂痕便像刻上的圖畫一般,毫無影響。 “放肆!”我怒朝窗外逼進來的旋風揮袖,恍惚間覺得這段風已經禁錮了我許多年,此刻卷土重來,心頭乍然惶惑。 ——我愣怔了一瞬。 我好像……不明白這是什么狀況。 -------------------- 第62章 凱風未起,玉樹瓊枝 我雖然不清楚狀況,但還是對那段風深惡痛絕,下意識不想昭戎去觸碰,所以沒等他發問便聚風同它沖撞了上去—— “砰”地一聲輕微爆裂,混合著沉悶的雷雨聲,偶爾會有光亮從窗外的天際劃過,橙黃泛紫,聲音不大,條紋也不清晰。 鈴鐺聲乍然驚起,我恍惚從驚怒中回過神來,瞧見昭戎不知何時將那鈴鐺穿了黑繩,掛在了脖頸上。 精致的肩頸線條里摻雜著黑色的細繩,竟悄然沖淡了我對鈴鐺的懼意。他攀著我的肩膀往地面上看,眉頭緊皺著。 我壓下那份不知所云的茫然,確認昭戎無恙后起身,轉而去窗子邊上看著,心里琢磨著天譴這個事。 天譴和天罰是不同的。 逐一而論,一是對象不同;天罰針對個人,天譴則為大范圍無差別攻擊,極為令人厭惡。二是目的不明;天罰顧名思義,是為懲戒,天譴卻是輪流運轉,保不準哪天輪到了,便也只能抗下去。其三則威力有差;天罰者像于鈴兒于小魚,捱捱也就過去了,天譴這種事情……屬實不能估量。 不分場合不分境況,極為暴躁,是天地很討人厭的一種表現形式。 陸昭戎從身后披來了裘衣,試探著碰了碰我的臉,“發生什么了?” 我忽一皺眉,轉眸看向他,心底莫名生出一股躁動。 分明有些耐心便可以同他講清楚的事情,我卻不耐煩起來。 這種心情屬實有些傷人。 我沉默了片刻,回道:“無事?!?/br> 他跟著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笑了笑,“你……怕雷?” 我靜了一下,抬眸看向窗外避開視線,手上貼著他的腰攬了攬,并沒有回答。 也可以這么理解吧,雷聲里有別的意思,我得防備著。 昭戎尚還穿著中衣,腳上也沒有穿鞋,仿佛讀出了我渾身的戒備,散著長發安安靜靜地裹在我懷里,由著我蒙混過關糊弄過去,也不出聲再問。 “冷嗎?”我摸了摸他的手,“回去再睡會兒?!?/br> 我莫名其妙把他叫起來對他來說已經很鬧騰了。 陸昭戎抽出手撫摸過窗沿的黑色痕跡,并沒有接我這句話,只說:“我看見了?!?/br> 我身上跟著僵了一下。 我知道他看見了,但是本來不是要放著我糊弄過去嗎,他又重復出來。這是在表達可以不追究,但要求我講明白的意思。 于是我多少有些為難。其實我也不是太明白個中緣由,我總覺著我模糊了些久遠的記憶,以致有些來源于缺失的焦躁,但大概……不甚重要。 他抬頭看我,“是什么?” 我轉身往回走,“既不睡,我們去看鋪子吧?!?/br> 早些忙完了早些休息,我幫不上忙,這幾日他都很累。 走了兩步發現他沒能跟上來,我便慢下步子等他。半晌也沒等到人,我皺了皺眉,回頭看過去。 陸昭戎在原地沒有動,只是靜靜地望著我。 如此這般對視了一陣,我后知后覺他不太高興,于是沉默了一下準備解釋一二。 他卻忽然淺笑了笑,應道:“好?!?/br> 我徹底沉默下來。 可能,在他眼里,我在某一方面不太近人情。 陸昭戎很快穿戴完畢,頭發用一根銀簪綰在腦后,仿佛去見親近的友人——我伸手給他抽下來。 雖然他本就刻意如此,我沉默地拿著簪子,規規矩矩給他梳起來。但哪怕只是束起來,穿過去一支簡單的銀簪,陸昭戎也是一副顧盼生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