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他悔不當初(雙重生) 第32節
她周身帶著一種頹敗的美感,冰冷得像是一朵霜雪雕琢而成的花,那姿態幾乎與李澹如出一轍。 “你的話?, 我一個字都不信?!彼捌鹇湓陂缴系亩特? 雪色的刀光襯得?她面?容愈加濃麗。 她輕輕用刀刃挑起李澹的下頜, 他的臉上難得?的帶著幾分愣怔,淺色的眼瞳也微微睜大。 她的聲音涼涼的,“你一而再、再而三地騙我,便?是再蠢笨的人也該長記性了, 而且我又?不?真?是個十五歲的姑娘, 沒道理被你兩句情話?就哄過去?!?/br> 崔琤看向他脖頸間?再次滲血的傷處, 心中生出一股怪異的爽利之感。 明明是被惡意地觸碰著傷處,李澹卻連眉頭也沒有蹙一下。 “我二哥雖不?是個真?君子, 卻也不?是個被權欲所?腐蝕的爛人?!彼剜?。 “我知道他冷漠、涼薄、矯飾, 但他從不?曾心系權勢,從不?自負地以為天下盡在掌中,所?以我愛他?!彼浇巧蠐P,露出一個略顯天真?的笑容。 “盡管知道他不?愛我, 我還?是盼著與他一道吃茶賞月?!?/br> “我不?知你后來與崔瑾達成了什么協議?!彼滩?住伸出手去觸碰那月牙狀的血痕, “我只知道上元節過后,我二哥就死了?!?/br> “他葬在昌慶二十三年的瑞雪里?!?/br> 李澹的眼瞳失神,心間?像是在經歷著極難捱的痛楚。 鮮血濡濕了崔琤的手,她執著刀柄不?甚熟稔地翻轉著, 試圖挽出一個刀花出來。 她不?善用刀,只挽出過一次刀花, 還?是被那人握住手腕才做出來。 “他那時便?死了,我早該明白的?!彼頋衽? 想要擦干凈手上的血跡。 李澹牽過她的手,靜默地替她擦凈細白手指上的血痕,像他曾經無數次替她這樣做過一樣。 崔琤凝視著他的眼眸,語調中生出些倦意:“你的謊言太多了,李澹?!?/br> “你騙得?過世人,騙得?過天下,甚至騙得?過你自己?!彼p聲道。 “可有些事你騙不?過我?!?/br> 她伸出手遮掩住眼尾的小痣,“你當真?認不?出我是崔琤嗎?換言之,你當真?愛過崔瑾嗎?” “你總是在欺騙自己,好使謊言不?可攻破?!彼駛€孩子般刻意將聲音拖長。 崔琤輕輕撫了撫他的臉龐,“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你扮的二哥很好?!?/br> 說罷她便?從榻上起身,曳地的紗裙像柔軟的羽毛掃過床帳,留下夢幻般的甜膩馨香。 李澹的臉色因失血過多已經蒼白到近乎可怖,但他仍偏執地想要拉住她的手。 那向來高高在上的尊貴人物,竟像是在卑微地懇求她一般。 “放開我?!彼吐暤?。 他非但沒有放開她,反倒將她禁錮在了懷中。 “這樣就不?好看了,李澹?!贝蕃b偏過頭溫聲說道,“上輩子我走得?太匆忙,這輩子我們好聚好散,好嗎?” 他只是嘶啞地說道:“不?要,令令?!?/br> 那幾乎已經不?能稱之為人的聲音,更?像是困獸最后的哀求。 她能感知到他在理智與昏沉的邊緣游走,即刻就要僵直地暈眩過去。 崔琤一根一根地掰開他的手指,李澹的指縫間?全是血跡,也不?知是脖頸間?的血,還?是新的傷處流淌出來的。 “我也不?要,李澹?!彼蛔忠痪涞卣f道。 她撩起床帳,半邊身子踏出黑暗,而后堅定地離開了內間?。 日?懸中天,燦然的天光照在她的身上,連她的魂魄都要照徹。 只可惜書閣中的那些書冊,被封塵多時就是為了等待下一位主人,現今興許再也沒有可能被翻看了。 李澹隱匿在黑暗中,他凝望著她的背影,還?未能掩住唇鮮血便?從唇邊溢了出來,啪嗒啪嗒地滴落在雪青色的衣衫上。 一滴,兩滴,三滴。 * 崔琤回府后又?病了幾日?,她臥在榻上聽翠微講民間?的怪異故事,雖還?生著病但整日?悠游好不?快活。 “后來呢?那放羊的孩子怎樣了?”她柔聲問道。 翠微摸了下她的額頭,笑著說道:“還?能怎樣?自然是被狼吃掉了?!?/br> “夜已經深了,姑娘該睡覺了?!彼娲蕃b又?掩了掩被角。 其?實天色還?早只是姑娘體弱需要多些睡眠,她大多數時候都在夢里和病里,侍候這樣的姑娘比養花還?要輕松些。 崔琤嬌聲說道:“再講一個,再講最后一個就睡覺?!?/br> 她將手又?從錦被里伸了出來,拉住了翠微的手臂。 “好吧好吧,真?的是最后一個了哦?!贝湮o奈地說道,“姑娘先閉上眼睛,我再講?!?/br> 崔琤乖乖地闔上了眼眸,看著她蒼白的小臉,翠微心中忽而一陣酸澀。 “這個故事發生在兩百年前的朔方,那時朔方還?不?叫朔方,只是有許多胡人聚居?!彼辶饲迳ぷ?,“他們崇拜光明和金玉,直到現今也是如此?!?/br> “相傳那里有一座仙山,山上有個祭壇,每到晦朔時便?會執著火把祭祀遠古的神靈……” 她的聲音很輕,仔細地為崔琤描繪那個早就湮滅于歷史長河中的古老聚落。 翠微緩聲講著,“最后劍客找到了那枚通靈的玉璧,將它帶離了仙山,從此再也沒有人能找到它,也再也沒有人為它而大動?干戈?!?/br> 姑娘已經睡熟了,在夢里她興許會到達朔方。 然而現實中的她孱弱體虛,僅僅是離開府邸就會落入險境,險些踏進鬼門關。 崔琤雖然什么也沒說,整日?還?做出快活的樣子,但她知曉此番定然是又?出事了。 翠微也不?知道郇王是個怎樣的人,看他常常送來的物什好像是個有心的,可若真?的有心怎會令姑娘這樣煩悶。 現今兩人的定親宴都已經辦完,實在是麻煩。 對方若是個尋常公子也就算了,偏偏還?是當今圣上除儲君外?最疼愛的兒郎。 國公和大公子大抵還?不?知曉兩人間?剛發生不?久的事,不?過依大公子的敏銳和妥帖,到時肯定能瞧出郇王的問題。 翠微輕輕撫平崔琤略微皺起的眉頭,暗中心想若是姑娘的夢里能多些光就好了。 整日?待在房中,窗子也常常緊閉著,這樣的日?子實在是太難捱。 “快些康健起來啊,姑娘?!迸R走前翠微捏了捏她的手,溫聲說道。 天漸漸冷了起來,崔琤病愈的時候大軍已經出發多日?,據說郇王臨走時是負傷的,那張俊美的蒼白得?像是他曾在雪原疾馳的先祖們。 那日?沒在城樓上送行的人群里見?到她,許多人都深感遺憾。 對青年人而言,最光耀的時候莫過于率軍出征與凱旋,大抵也只有崔姑娘這樣的人會放棄分享未來夫君的榮耀。 崔琤沒理會那些流言,甚至將宴席也全都推拒了,至多會悄悄地去一趟公主府。 端寧公主憐惜地環抱住她,輕聲道:“又?瘦了好多,骨頭硌得?jiejie手疼?!?/br> 崔琤掩住唇笑了起來:“怎么會?我這幾日?不?是吃便?是睡,還?吃了許多甜食,該胖了才對?!?/br> 公主府中暖如春日?,但崔琤還?是裹著厚厚的狐裘抱著手爐。 兩人隨意地聊著些什么,忽然端寧公主像是意識到了什么一般。 她抬起頭緩聲問道:“你們……之間?可是發生了些什么?” 崔琤有些訝異,這次她表現得?極好,連父兄都沒發覺她的異常,端寧公主是如何發現的? “沒什么?!贝蕃b輕聲說道,她懶洋洋地拈起一枚白棋,直逼黑棋盤旋在上方的大龍。 端寧公主看向她方才狀似隨意走出的妙手:“令令——” 兩人下棋都極嗜殺,端寧公主旋即也將注意力放回棋局,兩條大龍盤絞在一起殺得?很是激烈。 崔琤終于勝利屠了一次龍,累積在心中的不?快和煩悶瞬時全部消弭了。 她難得?主動?地將棋子收了起來,到喝茶時桌案下的雙腳還?忍不?住晃來晃去。 端寧公主看著她這幅幼稚的模樣,卻覺得?安心許多。 ——若是令令能一直做個小孩子就好了。 她沒由來地這般想到。 “過些天便?要落雪了?!彼粗C在軟椅上的崔琤溫聲說道,“這次的仗打得?真?是快?!?/br> 端寧公主輕聲說道:“哥舒小將軍真?是英武,射生軍里那么多勛貴子弟,沒想到他竟是最厲害的那位?!?/br> 崔琤抱著軟枕和手爐,瓷白的臉龐泛起淺粉色的潮紅,她柔聲說道:“是呀,真?是厲害?!?/br> “我還?以為陛下會將他留在宮中呢?!?/br> “是二哥親自點的他,”端寧公主抿唇一笑,“我原以為他們之間?有嫌隙呢,先前哥舒越想討你做兒媳,他竟也沒做些什么?!?/br> “誰知道呢?”崔琤將半張臉埋在軟枕里,喟嘆一聲,“就像突厥瞧著那般厲害,竟輕易地就被擊潰了,大抵年前大軍便?能班師?!?/br> 她將話?匣打開,隨意地轉移著話?題。 端寧公主說道:“年前也太快了吧,原先許多人推測至少要半年呢?!?/br> “有二哥在,什么會不?可能呢?”崔琤笑著說道。 錯了,她在心里為自己糾正,二哥都沒接觸過禁軍。 兩人一直說著雜七雜八的閑事,她反倒忘了正事。 臨到馬車將要開動?時,崔琤才說道:“殿下,下月我嫡姐便?要出嫁了?!?/br>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端寧公主愣了下, “竟這樣快?!?/br> “那人開年便要前往江南道?,自然要快些了?!贝蕃b輕聲道?,“年輕的士子都?是?這般, 除非剛巧得了機遇, 免不了沉浮幾年?!?/br> 端寧公主摸了下她?的臉龐, 溫聲道?:“連語調都?和二哥一致,不?知?我哪日才能喝上令令的喜酒?!?/br> 她目光中的關切和溫暖讓崔琤有些微怔,她?柔聲道?:“歡喜的酒便是?喜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