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先生?！?/br>
    林葉看向聶無羈道：“之前太上圣君說想讓你和辛先生一起去冬泊，其實不只是冬泊，但也不必急著去，以后則必須去?！?/br>
    聶無羈點頭：“我懂?！?/br>
    上陽宮宣揚道法這種事，現在可以往外走，將來滅了婁樊之后，上陽宮要取代禪宗在婁樊的地位，這同樣是任重道遠的事。

    要想讓一個敵對的民族逐漸變成自己人，最好的辦法就是改變他們的文化和信仰。

    而如此以來，又不可避免的會造成上陽宮在其他地方的地位無比尊崇起來。

    然而這是沒辦法解決的事，只能是留待以后。

    “如果這次能順利滅掉婁樊，將來上陽宮走的會更遠?！?/br>
    林葉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去婁樊的時候聽聞，婁樊的商人一路往西北走，漂洋過海，去過更遠的地方，那里有不一樣的文化?！?/br>
    “將來上陽宮要如禪宗一樣走出去，在我們的兵戈未到之前讓外邊的人先崇尚道宗?！?/br>
    聶無羈聽到這的時候，眼神也變得明亮起來，就如剛才陸駿集在聽到奉玉觀要保留下來的時候，一模一樣。

    “有些時候想想我確實是一個瘋子?！?/br>
    林葉自嘲的笑了笑。

    “也許是自大，自大到了一定地步，我總覺得我們中原的人應該走到更遠的地方去?！?/br>
    “征服其他地方未必非要是金戈鐵馬，文化，是極為鋒利的一把刀?！?/br>
    聶無羈點頭道：“我懂你的意思?！?/br>
    林葉道：“上陽宮是最講究禮數的地方，無數年前圣人想出來禮這個字，其實是……屠龍術?！?/br>
    這三個字一出口，可把聶無羈他們嚇了一跳。

    眾人都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也都知道林葉說的沒有什么問題，可如此直白的說出來，他們還是有些心驚膽顫。

    “圣人那一套東西用在自己人身上好使，用在外人身上也不可能毫無作用?！?/br>
    “走出去，讓外邊的人也知道禮數這個東西竟然可以約束君主，而且，看起來竟然還能更加體現尊卑……這種事，一旦他們接受了，就會上癮?！?/br>
    眾人心中，那真是驚濤駭浪。

    林葉笑了笑后繼續說道：“其實也沒那么嚇人，你們害怕恰恰是因為你們被禮數束縛住了?！?/br>
    他走到奉玉觀大殿的門前，看著那座巨大的巍峨的雕塑。

    “奉玉觀要在，這些雕塑就……拆了吧，如果非要有，就換一個?！?/br>
    林葉指著雕塑的位置說道：“可以雕刻一本厚厚的書冊，一本翻開的書冊?！?/br>
    陸駿集喜歡，他連連點頭。

    “剛才的話你們聽了都有些不舒服，接下來的話你們聽了還會不舒服?！?/br>
    林葉邁步往大殿里邊走：“現在朝廷缺錢，雖然靠抄家弄來了好大一筆銀子，但還不足以支撐未來北征的大事?！?/br>
    “所以，我想了個法子……這個法子，還是從肅城謝家身上想到的?！?/br>
    林葉回頭看向寧未末：“寧公應該猜到了我想的是什么?！?/br>
    寧未末臉色有些凝重的說道：“可是，有辱……有辱圣賢，有辱斯文?！?/br>
    寧未末當然能想到林葉要做什么，這是在挑戰一千多年來的圣人遺訓。

    圣人說，經商之人一味求利，心思不正，做人不純，所以不能讓商人有太高的地位。

    林葉道：“趁著現在沒有那么多人說話太大聲，只要是合理的就可以辦一辦?！?/br>
    他指著旁邊一座偏殿說道：“如商人愿意出錢在各地上陽學宮興建教學所用的房屋，那就給他們冠名之權又如何？商人得了名聲，學子得了實惠?！?/br>
    寧未末垂首：“臣……不敢同意，但若殿下執意要這么做，臣……照辦就是了?！?/br>
    林葉笑道：“也不能對經商的人太嚴苛，不許人家做官，還不許人家求名？哪有這樣的道理?！?/br>
    寧未末選擇閉口不言。

    “行了，這個事可以稍后拿到朝堂上來議一議，今天就不說了?！?/br>
    林葉道：“不過，有一件和商人有關的事還是要提……”

    林葉看向寧未末，語氣稍顯肅然起來：“昨日奉辦處擬出來的募兵制詳細辦法我看過了，為何要特意寫出來一條商人之子不許參加募兵？”

    寧未末臉色一變，俯身，但沒有回應什么。

    林葉道：“你們擔心的是什么？害怕的又是什么？害怕商賈巨富之人家中有人當兵了？還是害怕那些小商小販的子孫穿上軍服？”

    寧未末不知道如何辯駁，雖然他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你們看看，歌陵城的大街上商鋪林立，所謂繁華，最直觀的難道不是他們？”

    “做小生意的人不是罪人，做大生意的人也不是罪人，堵不如疏的道理，老祖宗很多年前就教過了?！?/br>
    寧未末只能是俯身道：“臣回去之后，就和奉辦處的臣工商議一下，看看，怎么做些修改，再把條條款款做的更細一些……”

    “不必了?！绷秩~道：“我是告訴你一聲，這樣不行，不是告訴你一聲，這樣可以商量?！?/br>
    寧未末心里又一緊。

    “商人之子也可從軍，這件事沒得商量，如果奉辦處所有人都覺得這事不能辦，那我就直接擬旨昭告天下?！?/br>
    林葉說完這句話繼續邁步向前，聶無羈拍了拍寧未末的肩膀，寧未末苦笑一聲，而聶無羈則并非只是同情。

    他走在寧未末身邊聲音很輕的說道：“這件事就不要和殿下頂著來了，尤其是北征在即的時候?！?/br>
    寧未末道：“不知道會有人多少人罵，如此一來背棄圣賢?！?/br>
    “圣賢能讓國家變得更好，我可以把圣賢的地位擺在比皇位還高的地方，圣賢的話如果成了國家發展的制約，成了阻礙繁華進步的桎梏，我把圣賢從廟堂里搬出去也不是不行?！?/br>
    林葉回頭看向寧未末：“如果奉辦處的輔臣們都覺得這事不可行，剛才的話你原話復述給他們，理解的留下，不理解的，可以到地方上去任職?！?/br>
    這話，說的就格外嚴厲了。

    林葉一直以來對寧未末和奉辦處的輔臣都很尊重，尤其是在商議國策的時候更為尊重，今天還是第一次如此嚴厲的說話。

    “富強，為什么是富這個字在前邊？”

    林葉道：“你們罵我市儈罵我偏激我都可以認下，但讓百姓們富起來的法子我該想的還要想該辦的還要辦?！?/br>
    寧未末俯身：“臣不敢，臣遵旨?！?/br>
    林葉緩了一口氣后說道：“你們都是好意，但你們往往站的太高了，總是站在仁義道德的層面看別人，地位高是為了讓你們看的更遠，不是為了讓你們只往上看?！?/br>
    這時候寧未末忽然想起來之前的一些事，他們曾經說過林葉和太上圣君之間的區別。

    太上圣君是無可否認的正確，而林葉則是無可否認的……務實。

    “這些話同樣是故意讓你們也聽聽?！?/br>
    林葉看向聶無羈和陸駿集等人：“上陽宮高高在上這么多年，看不到人間了，我不希望以后，還是看不到人間?！?/br>
    他抬起手指了指天空：“一直看著臻天，何嘗不是卑躬屈膝，在人間辦人事，何嘗不是頂天立地?！?/br>
    林葉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出奉玉觀大殿。

    “上陽學宮是個好名字?！?/br>
    他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再次抬起頭看了看天空。

    臻天……

    他又想到了那個思考，如果臻天只是往圣留下的一道禁制，那這道禁制到了今時今日，是留還是破？

    第1121章 非常時期

    世上只有一個臻天，所以如果臻天真的是一道封印，或是一個法陣，那臻天覆蓋的范圍到底有多大？

    林葉一直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因為這將決定他未來如何面對臻天。

    可這些事不是現在迫在眉睫的事，現在最主要的是讓大玉盡快恢復活力。

    接下來的日子林葉每天都在忙于處理朝事，而太上圣君則徹底做了撒手掌柜。

    自從真正的什么都不過問之后，身體還真的就一天比一天好了起來。

    以前忙碌的時候哪能如現在這樣早起早睡，現在甚至早起之后還能慢跑上一段時間。

    享受人生，確實很爽。

    御書房。

    林葉仔仔細細的把須彌翩若送回來的密報看完，然后遞給坐在一邊的寧未末：“看看吧，比我預料之中牽扯的人還要多?！?/br>
    寧未末看完之后臉色也微微變了變，然后試探著問道：“如此之多，是不是……適當的，減免一些人？”

    林葉搖頭：“不必了，這個時候如果心慈手軟，那之前狠下的心也就失去了作用，此時多些，不妨事?！?/br>
    “按照須彌大人如此查辦下去的話……”

    寧未末有些擔心的說道：“牽扯的人，或許會是個，足夠嚇人的數字?！?/br>
    他不敢只說可能要超過十萬人，可這個數字林葉和他都心知肚明。

    因為一場謀逆案而牽扯株連十萬人，這種事自有史以來都不曾有過。

    “首先是地方官府?！?/br>
    寧未末道：“可能很長一段時間之內，許多地方官員都會出現空缺，如今朝廷用人也是捉襟見肘，牽扯過多，地方秩序都難維持?！?/br>
    “先這樣……”

    林葉道：“奉辦處里幾十位輔臣，放下去一半人，讓趙公帶頭，把人分成至少十五隊巡視地方?！?/br>
    寧未末點了點頭道：“如今也只能先這么辦，一邊巡視一邊選材，也能把帶出門的新人好好歷練一下，補缺的事也能看的仔細些?！?/br>
    林葉道：“輔臣放下去，個個都被人視為一品大員，所以你要和他們好好說一聲，不要有輕慢之心，更不可有枉法之舉?！?/br>
    寧未末道：“臣回去之后會把這件事仔細說說，有趙苗欣帶頭也不會出多大問題?！?/br>
    林葉道：“最起碼一年之內大家都會累，前所未有的累，我昨日已經派人給須彌翩若送信，讓他好好約束手下，不能因為手里有查案之權就胡作非為，為此我也安排人暗中跟過去了，大理寺的人不能一點約束都沒有?！?/br>
    寧未末俯身道：“臣明白殿下的意思，臣回去之后會給須彌大人寫一封親筆信?！?/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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