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6節
陳微微低著頭自言自語道:“弟子也算勤勉之人,自視無論要做何事,所付出的努力都不輸給林葉,可現在看來,這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沒了意義?!?/br> 辛先生道:“你所有的努力不是沒有意義,如果不是你有著遠超常人的努力,你又怎么可能到輸給林葉的地步?” 陳微微聞言一怔,看向辛先生,眼神里的失落和沮喪似乎更重了些。 辛先生的意思是,如果不是你足夠努力,你連輸給他的實力都沒有。 又或者是……如果不是你足夠努力,你又怎么可能達到僅僅是輸給林葉的高度? 辛先生道:“輸給林葉不丟人?!?/br> 這話是真理。 可此時的陳微微,應該是聽不進去這句真理。 辛先生當然也能看出來,陳微微這沮喪和失落,甚至還有一些絕望,其實有很大一部分是陳微微表演出來的。 當一個人實力不足以橫行無忌的時候,最好還是學會在逆境中表現的弱一些。 當一個人總是在逆境之中,那么大概只能說明一個問題……最起碼這個人不夠強。 至強者,無逆境。 “陛下為何非要我死?” 陳微微問辛先生。 辛先生道:“因為你不重要?!?/br> 這句話又打擊了陳微微,比剛才那句你輸給林葉不丟人的打擊還要大。 他想了想,又無法辯駁,因為辛先生的話還是對的。 如果他足夠重要的話,連天子都不會隨隨便便的除掉他。 “陛下想要試探什么,或是我,或是林葉,而你只是那個工具?!?/br> 辛先生看向陳微微:“不過,好消息是,你最起碼已經能成為陛下為了試探別人的工具了?!?/br> 陳微微一聲苦笑。 辛先生起身道:“你該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把我交代給你的事做好,至于其他的,我自會處置好?!?/br> 陳微微看起來有些擔憂的問了一句:“可要殺我的是陛下,真人如何能救我?” 辛先生本已經走了幾步,聽到這句話回頭,看著陳微微說道:“我說過了,陛下之所以要你死只是因為你不重要,因為你不重要,所以死不死,陛下也不那么在意,陛下還不至于在乎一件工具?!?/br> 陳微微深深吸了口氣,告訴自己無所謂,這一切的屈辱將來都會一一奉還。 他此時可能也沒有時間去想想,為何陛下會專門給他這個只勉強算得上一件工具的人安排一場羞辱? 就算他有時間,大概他也不會想到這么深層次的問題。 好在他現在已經是一個可以調解自己情緒的人,自從他悟到了那一句……我喜歡被人利用之后。 被地位越來越高的人利用,那就足以證明他的地位也在越來越高。 他就是靠著這樣的自我安慰,才一步一步的在大玉這種艱難混亂的環境中走到這個高度。 他也沒有那個覺悟,如林葉一樣早早就明白,天子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只有一個目的。 要說玩弄權術,這天下沒有人能及的上天子,要說玩弄人心,這天下也一樣沒人能及的上他。 辛先生走了,留下看起來自艾自憐的陳微微。 辛先生走了,是因為他知道自己這一趟必須來阻止一下,但不是為了陳微微。 此時陳微微心里還想著,好在自己已經從辛先生這得到了足夠多的重視,不然辛先生何必親自跑這一趟。 如果他知道辛先生跑這一趟是為了幫林葉而不是救他,以陳微微這般心性,怕是恨意更濃。 林葉原本想著,如果王家的人想報仇的話,那大概會趁著他離開怒山大營的這時機去殺小姨,去殺子奈。 可是他回到怒山大營之后就知道,自己對王洛神的預估還是低了些。 王洛神沒有這么膚淺,也足夠隱忍,喪子之痛都沒有讓他失去理智。 謝云溪看到林葉回來,快走幾步迎接上去。 她自己可能都沒有察覺到,從那天晚上之后,她再見到林葉的時候,連眼神都和過去不一樣了。 以前的她還總是必須讓自己以小姨的身份自居,而經過那天晚上之后,她朝著林葉快步走過來的姿態,就已不是什么長輩了。 “沒事吧?” 謝云溪輕聲問了一句。 林葉點頭:“沒事?!?/br> 謝云溪先是仔細打量了一下林葉,確定林葉身上沒有任何不妥之處,然后才問林葉:“你沒殺他?” 林葉道:“殺不得……天知道陛下和辛先生兩個人,都想利用陳微微做什么大戲,我怎么能真的把他殺了?!?/br> 謝云溪這般冰雪聰明的人,也想不通區區一個陳微微,能做出什么大戲來。 可既然存在,且在這個時候存在,那就必然有其道理。 林葉從懷里取出來一張折好的紙遞給龐大海:“你親自去大營后邊的林子里等著,花和尚回來拿這封信?!?/br> 龐大海應了一聲,揣上那張紙就大步跑了出去。 謝云溪問:“是順便查到了什么?” 林葉道:“我殺了一個叫薛準的人,就是滅口天水崖的兇手,這事我得派人把消息送去歌陵,順便查一個會用毒的人?!?/br> 他看向謝云溪道:“我覺得,陛下現在還是在給對手去創造機會?!?/br> 謝云溪問:“他的對手?” 林葉搖頭:“我的對手?!?/br> 三天之后,歌陵城。 城外的石橋山莊里,王洛神坐在兩座土墳之間怔怔出神。 他兩個兒子的頭顱就葬在這石橋山莊的后院,這里足夠大,景色也足夠好,最主要的是,這里是家。 坐在這兩座新墳之間的老人,在這一刻才會顯得那么凄涼,也那么無助。 許欣舒腳步很輕的走過來,到近前后聲音也很輕的說道:“薛準沒了,那地方布置的人,都沒了?!?/br> 王洛神點了點頭:“能想到?!?/br> 他看向許欣舒:“在古秀今出歌陵之前,就一定有人把陳微微出城的消息去報告給林葉了?!?/br> 許欣舒臉色愧疚的說道:“我辦事不利,到現在也沒有查出來,林葉倒地在歌陵城里安插了多少人?!?/br> 王洛神道:“這就足以說明,林葉這個人的手段比我們預計的要高明的多,我們一直落于下風,不無道理?!?/br> 他伸手,許欣舒連忙扶著他起身。 王洛神一邊走一邊說道:“你沒有查到,是因為你總盯著那些進出歌陵的江湖客,我足不出戶,但也查出來一些?!?/br> “林葉能那么快到地方,是因為他得到的消息更快更準?!?/br> “我用一個早就該死的薛準,試探出來的事,算是收獲不小了?!?/br> 他腳步一停,看向許欣舒問道:“林葉手下那個親兵校尉,當眾毆打兵部侍郎關元卿那天,你可有什么察覺?” “回公爺,我……確實沒有察覺到什么?!?/br> 王洛神指了指不遠處,許欣舒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見地上放著一個壞了的竹筐。 “一個,破損的垃圾筐?” “是啊,一個破損的垃圾筐?!?/br> 王洛神問:“你可看出來這一個破損的垃圾筐,有何不同?” 許欣舒快步過去,俯身看了看,片刻之后醒悟過來,指著那垃圾筐說道:“大福造,林葉在云州城有個生意,雖然在衙門的備案上來看,和他無關,但實際上就是他用于控制云州江湖的勢力,有個很俗氣的名字叫大福狗?!?/br> 王洛神滿意的點了點頭:“你雖然不算特別的聰慧,但勝在你勤奮?!?/br> 許欣舒道:“這就說明,林葉手下的江湖暗哨,已經在很早之前就布局歌陵了?” 王洛神又點了點頭:“若沒有那場鬧劇,誰會注意到路邊一個不起眼的竹筐?” 他看向許欣舒說道:“我讓人查了一下,那個所謂的大福狗,在歌陵城改了名字,就叫大福造,從歌陵府衙門拿到了這清理街面的生意,按理說,只是賺個辛苦小錢?!?/br> 許欣舒道:“可實際上,這些清理大街的人,以此身份,就可以名正言順的走街串巷打探消息,沒人會懷疑到他們身上?!?/br> 王洛神問:“那,該如何查起?” 許欣舒道:“這個大福造是外來的,不可能隨隨便便在歌陵府衙門里拿到這生意,哪怕只是個辛苦錢的生意?!?/br> 王洛神嗯了一聲:“去查查吧,看來這歌陵府衙門里,早就有人站在林葉那邊了?!?/br> 他緩了一口氣后說道:“林葉確實足夠聰明,他拉攏人,不先拉攏那些有實權的朝廷重臣,而是從不怎么起眼的歌陵府衙門入手,很高明?!?/br> 許欣舒道:“只需查明了歌陵府衙門里有人被林葉收買,拿了林葉的好處,所以才把生意給了林葉的商會,那林葉這京州大將軍的位子,就會動搖?!?/br> 王洛神道:“天子可以退位,辛言缺可以即位,但林葉絕對不能坐穩了京州大將軍的位子,我連寧未末都可以忍受,唯獨不能忍受林葉手握重權?!?/br> 許欣舒俯身:“我現在就去查,這種事,不難查?!?/br> 王洛神道:“去吧,我們時間不多,就算時間充裕,也得盡快給林兒和山兒一個交代?!?/br> 第724章 御史臺 御史臺的大人們,向來都以剛直不阿聞名于世,尤其是都御史焦鴻,可謂言官典范。 這些年來,敢和當著天子的面職責天子的人,一共只有兩個。 一個是差不多二十年前,叛軍圍攻皇城時候,當時的叛軍首領衛定從。 后來這個人死的可慘了,是大玉立國以來,唯一一個被賜雙凌遲處死的人。 其實又何止是大玉,放眼古今,雙倍凌遲而死的也只他一個。 衛定從叛軍被拓跋烈擊敗之后就知道自己一定不得好死,但他沒想到連凌遲他都比別人多剮一倍的刀數。 除了衛定從之外,第二個敢這么做的就是都御史焦鴻。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