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節
他一邊走動一邊說道:“他是天才,是鬼才,是萬中無一的人才,都不重要,他只是個棋子,是天子的棋子,是天子利用一個死了十幾年的人搞出來的棋子?!?/br> “你剛才說,如果我在乎,他可能早就死了,這話你說的不大對,如果我在乎,連那個婆婆也早就死了,我早就知道林葉身份,也早知道天子會做什么,我留著林葉,只是為了讓天子能把棋一步一步往下走?!?/br> 他看向元輕則:“天子最善利用人心,他之前裝糊涂,裝蠢貨,讓所有對手麻痹大意,他才能一口一口的對手都吃下去?!?/br>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要做圣君,所以就需要一些人,從側面來印證他就是個圣君?!?/br> “劉疾弓的死,他早晚都會拿出來說,做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然后再說他重重提拔之人,正是劉疾弓的后輩?!?/br> 拓跋烈笑了笑,一臉的云淡風輕。 他說:“我和天子斗心機斗了不是十幾年,而是二十幾年,從他派人給我送密信,讓我率軍去歌陵那天開始,我們兩個就在斗心機了?!?/br> 元輕則站在那,安安靜靜的聽著,別說不敢接話,連大氣都不敢出。 這些話大將軍能直接對他說出來,就足以說明了大將軍對他的信任。 這些話,能隨便對某個人亂說嗎? 拓跋烈在說這些話的時候,元輕則的腦子里也在迅速的盤算著,希望能跟得上大將軍的思路。 拓跋烈道:“其實有些時候,我很理解天子,他的父親,深受權臣之害,他自然不想步先帝后塵?!?/br> “可是,他低估了所有人對權力的欲望,也高估了所有人對皇權的忠誠?!?/br> 拓跋烈緩緩吐出一口氣。 “你想做皇帝,可以,大家給你做臣子,也可以,你做你的至尊,我做我的權臣,大家都有的玩,這才是穩定之局?!?/br> “你想做至尊,卻不肯讓哄著你順著你的人拿到最大的好處,只想他們做牛做馬,還覺得他們該理所當然的忠誠于你?” “什么是皇帝,皇帝的威嚴從哪里來?” 說到這,拓跋烈看向元輕則:“是從眾臣的襯托中來,不過是嚴肅些的過家家,這不是一句笑話,這就是實情?!?/br> “天子可以滅一個家族,滅兩個,滅三個,只要還有其他家族可以分得權力,那就沒有人會跳出來?!?/br> “可當所有人都拿不到權力,他們會眼睜睜的看著,天子玩著每隔十年二十年就給朝廷換血一次的把戲嗎?” 說實話,這些話把元輕則嚇得夠嗆。 拓跋烈繼續說道:“做皇帝,有威嚴,那是需要人認可才行,都不認可,那威嚴就是笑話?!?/br> 他回到座位那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話回到剛才?!?/br> 他看向元輕則:“你問我,為何草率的把夜鷹營調去孤竹,現在我不回答你,聽了我剛才的話,你自己來猜測我為何這樣做?!?/br> 元輕則試探著問:“朝中看似平穩,皇權看似更重,可現在已有許多人都忍不下去了?” 拓跋烈笑著示意他繼續。 元輕則思考了片刻,繼續說道:“大將軍把夜鷹營調去孤竹,對林葉和寧未末動手,看似有些輕率,實則是給各大家族一個態度?” 拓跋烈道:“粗淺了?!?/br> 元輕則俯身。 他又開始思考,拓跋烈倒也不急,只是坐在那一邊品茶一邊等他。 又半刻左右,元輕則抬起頭看向拓跋烈道:“夜鷹營在孤竹若能得手,萬域樓明面上罵大將軍,暗地里其實會感謝大將軍,沒有人會真的愿意隨隨便便就放棄權力,他可是宰相?!?/br> 拓跋烈:“比剛才想到的深了些,但還是粗淺?!?/br> 元輕則再次臣沉默下來,他這次沒有急著說話,而是認認真真的思考著,大將軍剛才對他說那些話的含義到底有幾重。 拓跋烈見他陷入沉思,隨即又離開座位,走到地圖那邊去看,不時用炭筆在地圖上標注出來一些位置。 時間就這樣一息一息的過去,元輕則的眼神閃爍不停。 足足有小半個時辰之后,元輕則忽然間轉身看向地圖旁邊的拓跋烈。 “大將軍,已得支持?!?/br> 拓跋烈笑著問道:“所以呢?” 元輕則走到拓跋烈身后說道:“大玉看似比過往強盛,但隱患已越來越多,各大家族的人,因為被天子逼出朝堂,所以怨聲載道,進而心生恨意?!?/br> 拓跋烈點了點頭。 元輕則道:“許多人暗地里說……說……” 拓跋烈回頭看了他一眼:“支支吾吾,像個軍人?” 元輕則道:“大將軍,屬下有罪,屬下是想說……許多人都在暗地里說,大將軍想反而而不反,是因為懼怕天子,大將軍在等天子死?!?/br> 拓跋烈嘴角一揚,并沒有因為這些話而生氣。 元輕則道:“可屬下現在才明白,大將軍是在等他,失去民心?!?/br> 拓跋烈道:“天子可沒有失去民心,天子失去的是臣心,當初太祖皇帝身邊的那些功勛的后輩,此時罵的最狠?!?/br> 他說:“總是有人說,得民心者得天下,那是哄百姓們的話,也是哄皇帝的話,站在最高處的人,沒有中間位置的人支持,指望著底層的人能把他舉高?” 他的視線再次落在地圖上。 “我不讓夜鷹營去孤竹殺林葉和寧未末,天子又怎么可能去孤竹?” 他深吸一口氣。 “最了解我的人是他,最了解他的人是我?!?/br> 拓跋烈的炭筆在地圖上重重一點:“他不離開大玉,我確實沒膽子做事,這一點,我認?!?/br> 第369章 積累 元輕則只是沒有想到,大將軍連夜鷹營都能直接做為棄子丟出去。 可是仔細想想,若沒有這樣的棄子,便換不來后面的大局。 元輕則隱隱約約的覺得不太對勁,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只是這不舒服,他一定要小心翼翼的藏起來。 事到如今,他已經明白大將軍為何要有那看似輕率的舉動。 朝廷里,有人支持。 但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怕是在軍中也有另外的大人物支持。 如今天子調集的六十萬大軍在冬泊,整個大玉北疆之內,都沒有更多的兵力可以調往孤竹。 從大玉南疆調兵過來救駕?天長日久啊。 況且,真的有人回去調兵嗎? 一想到這,元輕則的心就不由自主的提了起來。 作為大將軍的親信,他自然早就明白大將軍心意。 天子和大將軍這二十年來互相利用,如今兩個人都已明白,這局面到結束的時候了。 天子不再需要大將軍,大將軍也不再需要天子。 明明是早就想到了的事,可這事到了眼前,他還是會怕,會慌,會有些不知所措。 這局面,一下子就變得詭異起來,又或者,大將軍從一開始就知道會有這樣的局面? 若如此…… 元輕則想到這,眼睛都睜大了。 若如此的話,那孤竹人暗中勾結婁樊人的事,也是大將軍授意? 心思一到這里,元輕則的手都在微微發顫。 因為這事若是真的,那大將軍這局,未免也太大了些。 不僅僅是孤竹,或許還有冬泊,甚至連婁樊人都被大將軍利用。 元輕則越想越心驚膽顫,越想越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冷。 這事,太可怕了。 與此同時,孤竹。 巨大的御輦上,面對面坐著的只有天子和林葉兩個人。 天子看著這個年輕人,越看心里就越是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就好像當年他見到劉疾弓的時候,唯一不同的是,林葉的眼神不似劉疾弓那樣單純。 這也是天子之前有些擔憂的事,連他這樣的人,其實也有忐忑,也有不安。 只是局面到了今天這一步,他賭的那么大,林葉就算不如劉疾弓單純,他也必須要用。 用新人,還要用和拓跋烈有仇恨的新人,更要用和當今大玉之內各大家族沒有那么多牽連的新人。 說實話,能選的并不多。 說大玉人才濟濟,每年都會有許多青年才俊嶄露頭角,可是這些青年才俊,又有幾個和各大家族無關? 天子很清楚,說到挑人這種事,哪怕他是大玉的至尊,到他挑人的時候,只有兩個選擇。 一個是各大家族,朝中權臣,把早就挑好了也調教好了的人擺在他面前。 一個是各大家族挑剩下的,但哪怕被天子挑中了也早晚都會被清洗掉的人。 天子啊,看起來高高在上,可實際上,他能看到的,都是經過中間層次的那批人,再層層過濾后給他的看到的。 他在最高處,百姓們在最低處。 說百姓們是國家的基石不假,但直接和百姓們接觸的不是他這個天子。 難啊,哪怕他已經為了這大玉努力了二十幾年,如今的局面依然難。 可最起碼,他已經有了掌控局面的實力。 “朕很欣慰,你能懂朕讓你來孤竹做什么,只是,你的動作比朕預想的要慢一些?!?/br> 他說到這,看了看林葉的反應。 林葉微微俯身回答:“臣確實慢了些?!?/br>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