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自從他長大了些，懂事了之后，就很少會主動去咬邵繁了。

    他想要融入人類，想要讓自己顯得不那么像是一只怪物，所以哪怕餓的不行，他都忍著，就連母親為他調出的藥劑都不肯再吃，因為他知道那里面也有血rou成分。

    而且……

    姜歲白皙的皮rou上全是鮮血，他靠著邵繁的頸動脈，能夠感覺到代表生命的搏動。

    這么多年，姜歲一直很清楚，除了邵繁，沒人愿意養著他這樣一只可怕的異類。

    邵繁低笑了一聲，“你當然不是?！?/br>
    他抽出手帕，把姜歲的臉慢慢擦干凈，少年的臉色已經rou眼可見的好轉了許多，抿著唇角的樣子很委屈，邵繁知道他這樣子那八成都是裝出來的，但還是心軟了，道：“是你自己太不聽話，否則不用吃這么多苦?！?/br>
    不聽話的小孩，總是要吃一點苦頭的。

    姜歲輕聲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為什么要把我關在這里？這里很冷，我不喜歡?！?/br>
    只要他對邵繁說“我不喜歡”，邵繁就會順從的按照他的心意來滿足他，這次也一樣。

    他拍了拍姜歲的背脊，道：“我這不是來帶你走了么?！?/br>
    姜歲就坐在他已經毫無知覺的腿上，任由輪椅推動帶著兩人一起離開牢房，輕輕問：“去哪里？”

    “一個安全的地方?！鄙鄯睖芈曊f。

    姜歲脊背微微繃緊，他咬了下唇角，“你還是要把我關起來?！?/br>
    “歲歲，我是這個基地的負責人?！北O獄安靜的只有輪椅滾動的聲音，男人嗓音清越溫和，帶著長者對小輩特有的縱容，像是在給一個小朋友解釋一加一為什么等于二，“為了民眾的安全，我必須要把你關起來?！?/br>
    “……”姜歲坐直身體，之前的荏弱好像只是他人的幻覺，他的眸子在昏暗光線下好像結了一層剔透的冰，揪住邵繁的衣領道：“老師，我還以為生離死別一場，會讓你對我寬容一些?！?/br>
    邵繁縱容他的動作，不緊不慢的回答：“我對你一直很寬容?！?/br>
    他傾身貼著姜歲的耳廓道：“否則，像你這樣的小喪尸，連基地的大門都沒看見，就會被巡邏隊的人打成篩子?！?/br>
    姜歲手指捏緊，手背上青筋跳了跳：“……邵繁！”

    “噓?！鄙鄯睙o奈道，“現在已經很晚了，不要打擾到別人睡覺?！?/br>
    “你太任性了，歲歲?！鄙鄯闭Z氣如常，臉色卻冷淡了幾分，“當你答應跟沈曜慈訂婚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人總要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價，就算是我，也不可能永遠包容你的頑劣?！?/br>
    “……”姜歲低聲說：“既然不肯救我，不肯愛我，為什么不允許我去找愿意救我的人？”

    邵繁一頓，“歲歲，你要的不是愛?！?/br>
    “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愛?！?/br>
    “我知道?！苯獨q在邵繁還沒有完全愈合的脖頸上舔了舔，濕潤的舌尖滑過皮膚，帶來細微的戰栗，邵繁喉結滾了滾，聽見少年溫柔的聲音：“我愛你啊，老師?！?/br>
    “整個d城都知道我愛你?！?/br>
    兩人已經到了大門，守衛全都深深垂著頭，生怕看見了一星半點自己不該看的，黑色的車靜靜停在月色里，巡邏隊的人將車門打開，放好了電動輪椅牽制裝置，讓輪椅可以輕松的上到車里，姜歲冷漠的自己先進去，然后抱著手臂冷眼看著邵繁，忽然道：“你腿斷了的樣子，我還有點不習慣?！?/br>
    其他人都大驚失色，畢竟領袖雖然性格溫和，但殘疾這種事，畢竟是心里過不去的坎兒，哪怕是混不吝如顧鄢，也不會在他面前提起。

    “慢慢會習慣的?！鄙鄯睕]什么特別的反應，他上了車，訓練有素的保鏢便收起踏板，沉默的啟動車子，朝燈火最盛的總控中心而去，他平和的說：“畢竟以后會天天看見?！?/br>
    “?！鄙鄯睆膩聿粚獨q發脾氣，姜歲覺得很無趣，干脆閉嘴了。

    邵繁的住處離總控中心很近，但鬧中取靜，三層的小別墅的周圍安保嚴密，姜歲推著邵繁的輪椅，忽然開口：“要是喪尸病毒沒有爆發，我和沈曜慈順利結婚，沒準還能一起推老師你去散步，想想也還不錯?！?/br>
    他語氣輕松隨意的好像邵繁只是隔壁鄰居家無兒無女的孤寡老人，空氣瞬間一靜，后面的保鏢差點一個踉蹌栽倒在地，心都幾乎跳出嗓子眼。

    “激怒我對你沒好處?！鄙鄯钡卮?，蒼白的月光落在他俊秀的側臉上，明明是很柔和的長相，卻無端給人一種凌厲之感，“到家了?！?/br>
    家。

    曾經邵繁的家，就是姜歲的家——姜歲不認為實驗室是自己的家，更不認為那間鎖著他親生父親的密室是自己的家。

    但現在，他們已經選擇了截然不同的兩條路，所以邵繁的家，也不再是他的家了。

    小別墅打理的很漂亮，院子里全是姜歲喜歡的花，大片的月季攀爬在籬墻上，開的嬌嬈，風里有輕淡的香，姜歲推著輪椅走進了大廳，里面的裝潢也是他喜歡的風格，溫馨而簡潔·，很多東西看起來都很眼熟，仔細一回想才發現這里和邵繁從前在d城的住處很像。

    保鏢悄無聲息的退下了，邵繁道：“洗澡水已經給你放好了，要我幫你洗嗎？”

    姜歲：“不然還是問問要不要我幫你洗吧？”他惡意頗濃的去看邵繁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