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和小黃豆或許曾經是見過面的,在某個他撒嬌耍賴、露出小孩子脾性的瞬間,我和兒時的林渡舟,通過蔣黃豆遙遙地相遇過。 小黃豆告訴我,他們擁有一個美麗的花園,前院種滿了潔白的花,綠葉與根莖托舉著搖動的花瓣。他和林渡舟就住在房子的一樓,窗戶朝著花園,每當微風吹拂,沁人心脾的香味穿堂而過,彌漫滿屋。 二樓的窗戶永遠關著,上面也從來不曾走下來什么身影,像是無人居住的模樣。 “其實是有的。哥哥告訴過我,上面住著一個叔叔,脾氣不好,不跟我們玩,讓我不能上樓去?!毙↑S豆像我描述他們的生活環境,那片純凈的花園、安寧的樓房,似乎真的在某個地方生長成具象。 “叔叔?”我皺起眉頭,看來小黃豆和那個人格從來沒有遇見過。 小黃豆:“清川哥哥,你再長三年,就跟那個叔叔一樣大了?!?/br> 哦,那個人三十五歲。 有人三十二歲被叫哥哥,有人三十五歲被叫叔叔,這都是什么世道。 轉念一想,他自打存在就是三十五歲,永遠保持在三十五歲,似乎也挺好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出現的,年紀比林渡舟大一些,應當曾幫助他度過許多稚嫩的歲月吧。 我竟然錯過了這么多林渡舟需要我的時光。不同的人格代替我陪伴在他身邊,像六年里占據了雙人床另一邊的貓。 小黃豆道:“其實我覺得那位叔叔沒有特別壞。前些天他過生日,還送給我一套樂高。哥哥也收到了禮物,哦對,就是那個香水,哥哥說叫做雨后春筍……” “那叫雨后森林,寶貝?!蔽覔е睦镩_懷,那個模糊的身影好似坐在一團光暈里,隔著蒙蒙的霧氣。 夜漸深,遠去了耳語和呢喃,月光透過米白的窗簾,指針走過了凌晨一點。 哪怕到了白天,林渡舟的小區里仍舊安靜,隱隱有小孩嬉鬧的笑聲、汽車軋過馬路的低嘯,都飄浮在空氣里,鉆入樓房里開著狹小縫隙的窗。 從前我們一起住在我家里,街區里老人居多,一到早晨七八點鐘,賣早點的吆喝叫醒低矮樓層里的每一戶人家。茶館開得早,年輕人通常還沒醒,老人家已經喝完兩盅茶,爽朗的談笑聲吵人心神。 那會兒我們白天要上課,后來又工作,只曉得覺怎么也睡不夠,每天早上我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七點了,賣豆漿了?!?/br> 那時的林渡舟也在這樣的吵嚷聲中醒來,偶爾去買過老奶奶的早點。我頭發散亂,睡眼惺忪地刷牙洗臉,豆漿冒出騰騰的熱氣,臉頰上一片暖意。 “油條豆漿,日子久久長長”,原來奶奶吆喝的話語,就是我們如此平淡而細水長流的時光。 如今錢掙到了,生活平穩了,他住在這樣安靜的高檔小區里,遠離了街區的喧鬧,也失去了細碎時間的久長。 沒了街區小販的吆喝,我躺了許久,外面小孩的嬉笑聲漸大,我估計時間已經不早了。貓跳上床,踩著林渡舟的后背,沖我喵喵叫。 林渡舟還在我懷里,我們一夜相擁而眠,枕得我胳膊麻了半截。從前都是我枕著林渡舟,這算是小黃豆的特權。 我推想現在我懷里的仍然是蔣黃豆,但很快他一動肩膀,讓貓踩空了落在被子上,沉聲道:“自己去玩?!?/br> 哦,是不近人情的林渡舟。 明明長得這么高大,可當蔣黃豆出現的時候,我會以為他好像變得小巧又可愛。而林渡舟一說話,我就覺得他埋在我肩上的姿勢非常別扭,好像文弱書生抱著驃騎大將軍。 我離開了些,看見他沉靜的一雙眼,“還睡嗎?” 他眼中閃過一瞬意料之外,或許沒想到我已經醒過來,有些尷尬地松開手,默然躺到床的另一邊。 靜默良久,他低聲提起,“你見到他了?!?/br> “嗯,他很可愛?!笨粗侄芍鄣痛沟难劢?,沉吟的目光,難以啟齒的神情,我想他也許也希望告訴我一些關于蔣黃豆的事情。但他低低的嗓音傳入耳中,沒有疑問和探尋,只是不需回答的陳述,“對不起?!?/br> 我輕笑,不再管這件事情,朝他靠近,攬住了他的腰,“林渡舟,你記不記得我們昨天說到哪里了?” 其實不是說到哪里,是做到哪里了。 他側眸看向我,神色復雜。 “小黃豆很討人喜歡,”我的指尖悄悄鉆進他的睡衣,碰到了溫暖的肌膚,“但昨天林渡舟被占用的時間,你得還給我?!?/br> 作者有話說: 最近有點忙忙乎乎,來晚了(鞠躬 第23章 【37天】抽煙的左撇子。 米白窗簾透進朦朧的光線,指針走動的滴答聲和布料摩擦的窸窣聲應和在一起,林渡舟氣息低且重,修長的指尖插入我的頭發,寬松的睡衣下是guntang的溫度。 我聽見他的呼吸漸急,情不自禁想抬頭看他的神情,投入的、恍惚的、迷離的、誘人的,都該收入我眼底。 我把著他勻直的雙腿,恍然間分了神,想起許多個尋常的相互依偎的午后,分享一塊西瓜的清甜,看窗外桂花飄落,漫天細小的金黃色??諝庵朽须s,有街區的吵鬧,有偶爾掠過的飛機轟鳴,嘰喳的鳥兒唱歌……空氣中又如此寂靜,沒有人語,只有窗外點點桂花,世間緩緩來臨了一個悄無聲息的初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