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對方的上身被黑傘遮住了,看不到臉,但是卻給林知然一種很熟悉很熟悉的感覺。 是那種化為飛灰都會認識的熟悉。 對方身前還垂著一截灰色的圍巾。 林知然下意識摸了摸脖子上的圍巾,那股苦苦的失去的感覺又來了。 他不太明白孟昭怎么會知道他在這里,又為什么到這里,還打著他扔掉的傘,戴著他扔掉的圍巾。 是把他扔在路上的箱子撿回去了么? 孟昭真的很奇怪,他們明明已經沒有關系,是默認的絕交狀態了,他卻還要給他打錢,要做一些讓人誤會的事情,要不遠千里來看他。 為什么? 雖然分開了,卻還有一種奇怪的保護感使命感? 這說法未免太過可笑了。 林知然沒有停頓,他忍下眼里的酸澀,假裝沒看到孟昭,很快的就轉身上了樓??伤K究還是被影響的,誰會不被影響呢? 從兩歲開始到現在,他們做了十六年的朋友,十年的戀人,是彼此的親人,依靠,后盾,也是最熟悉的人。而現在他也沒有真正放下孟昭,是真的很想很想再認認真真的看一眼,就一眼,偷偷的不被對方發現就沒事的。 在分別已久的節日里,林知然太想念孟昭了。 他有點慶幸當初租房子的時候選的二層,并且還面向小區中的小路了,不然此刻也不能這樣靠近孟昭。 林知然抱了個抱枕放在飄窗上,爬上去后在窗簾的縫隙中偷偷往外看。此時他距離孟昭只有不到十米的距離,比剛剛在樓道口還要近。 雖然隔著窗戶和大雪,仍舊讓人覺得心安,他把窗簾攥出了褶皺,心臟因思念的緩解而鈍鈍的發疼,連四肢都發熱起來。 在迷迷蒙蒙要入睡的安心里,林知然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是無可救藥了,既放不下舊事,也沒有珍惜眼前,所以才把僅有的孟昭一點點的推開了。 他好想好想回到之前。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了,外面也亮起了路燈,有光透過窗簾落進來打在林知然身上,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長長的影子。他半睜著眼后知后覺的想:窗簾這么薄,孟昭該不會能看到他在這里吧? 可是那也沒怎么樣,一切都不會改變。 林知然隨手拉開簾子,眼睛不由自主的朝樹下看去,然后就是猛的一怔。 “孟昭……” 孟昭沒走。 他一直站在原地從沒有移動過,黑傘和大樹,土地早已積了厚厚的雪,周身白茫茫一片,他像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般守候在原地,此刻聽到聲音后才像是活了過來上抬傘,緩緩露出來長長的圍巾,削瘦的下巴,發青的嘴唇,再是平靜無波的雙眼。 林知然急促的呼吸了兩下,猛的拉開了窗戶,喊了一聲孟昭。 孟昭沒有說話,他沖他點了點頭,然后慢慢走了過來。 九米,八米,六米,三米,一米。 孟昭停在林知然樓下,收傘后仰起頭,就這樣隔著這段距離靜靜地和林知然對視著。 “今天降溫,有多穿衣服嗎?”孟昭問。 林知然茫然的低著頭,難以置信的畫面讓他心臟跳的很重,咚,咚,咚的像敲鼓,幾乎有種窒息的感覺,他下意識的回答:“有的?!?/br> “三餐按時吃了嗎?” “嗯?!?/br> “那里的粥鋪有去嗎?” “去了?!绷种煌nD了一下,用更低的聲音說,“粥里有姜絲,難喝?!?/br> “嗯,姜絲暖胃?!泵险褑?,“天色不早了,待會兒不要出門了?!?/br> “嗯?!?/br> “有認識新的朋友嗎?”孟昭沉默了一瞬,這次沒等林知然再回答就迅速問了下個問題,“最近有開心的事情發生嗎?” “……你,”林知然停住話頭,手也慢慢的收緊,他看著指尖熱氣在玻璃上留下的白色的劃痕,想這是什么意思。 孟昭一直在關注著他嗎? 為什么? “為什么來滄城?”林知然問,“那個醫生你認識?” 孟昭嗯了一聲,沒有回答上一個問題,只是囑咐他好好吃飯,好好吃藥。 “我知道?!绷种淮驍嗨?,強硬的重復問,“為什么來滄城? 一個人來的嗎? 他呢?” 孟昭沒有說話,林知然等了兩分鐘,掌心都出了汗變得潮乎乎的,松開時被風一吹就迅速變涼了,讓整個手都不再有半絲熱氣兒。他知道自己應該閉嘴,應該關上窗戶停止這次會面了。 這大概是孟昭的示好信號,是在緩和他們的關系,他給自己臺階下,想戀人不成友情在。 他許是終是割舍不掉這長久的情誼,想著做對兄弟也是好的。 這是頂好的結局,林知然是想順著說句軟話的,可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胸腔里有口氣,不,是一股氣,一股橫沖直撞的涼氣,撞得他頭暈目眩,涼的他渾身僵硬。 他的靈魂像是脫離了□□,飄在半空中看著那個窗邊的林知然神經質的說:“你不該來的。 孟昭,我不懂你為什么要來看我,還和我說這些,是擔心我照顧不好自己,死在異鄉嗎? 你奇怪的責任感讓你怕前任死在異鄉嗎?” 孟昭卻沒有因此質問生氣,他看著很平靜,甚至語氣都一絲不變的說:“你不會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