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長媳 第3節
祖母極為看重這批平安符,她一口氣捐了大筆香油錢,求得二三十個平安符,是預備著全府主子上下一人分一個的。 尤其是魏國公府的準親家,虞憐的未婚夫東元侯府一家的變故,讓老太太嚇得不行,驚慌不已,這些日子她不停念叨著幸好沒嫁,幸好還沒嫁進去,只是定了親,尚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被那一家子膽大妄為的給拖累了。 但終究是準姻親關系,當今皇帝和東元侯父子有仇,老太太還是誠惶誠恐,怕日后新皇想起來會秋后算賬,于是就日夜拜佛祈求,后面干脆給闔府求請平安符,安一道心。 虞憐剛進門,婆子就將她帶到祖母那邊。 老太太濃眉大眼,膚色黃中發黑,倒不是一般貴夫人的膚白,她年輕時候,在邊關伺候著國公爺,直至中年以后才回京城享福。 于是越是享福越怕這福氣沒了,人也就越發迷信。 她招了手,讓孫女快過來。 虞憐將一整個福袋雙手奉上,老太太高興接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摸著福袋的紋路,里面裝著二三十個小平安符。 她命婆子去把日前做好的荷包拿過來,將平安符一個個裝進荷包里,待弄好了就讓下人送去各房給小輩們貼身帶著。 虞憐坐在一邊,幫著把平安符放進荷包里,一邊回老太太的話。 老太太問她一路可還順利? “那天緣寺占的山極高,我這身子骨老了輕易上不去一趟,這求請平安符又需得誠心,得咱們親自去請才行,不好吩咐下人代跑,憐兒今日代祖母受罪了?!?/br> 她說著打開手邊的木匣子,從里面挑了個白玉桃花簪,比劃了下,說:“憐兒國色天香,滿京城再沒有比你貌美的姑娘,這白玉桃花簪既清雅又活潑,最是適合你這樣的姑娘家?!闭f著就塞到她手上。 虞憐收下,等平安符都裝好了,又陪老太太說了幾句話,才帶著丫鬟離開。 她一離開。 婆子就小心翼翼問:“您為何不跟六小姐說正在為她相看婚事,且已擇定了汝陽侯府嫡幼子?” 因著國公府小姐實在太多,足有十幾個之多,加上庶出地位低,于是只嫡出小姐論排行,庶出小姐則只稱其名后頭加個小姐。 虞憐爹是幼子,她排行也小,是這一輩嫡出小姐最后一個,排行老六。 老太太瞇了瞇眼睛,剛才幫著裝平安符有些累著了,人老了到底不中用,她嘆氣:“只怕是那丫頭心大了啊?!?/br> “她自己有自己的心思打算,若現在跟她說只怕適得其反,我尋思著等過些天,讓憐兒心情緩和些,再告訴她為好,免得引起她抗拒?!?/br> 會這么快給虞憐再相看一門婚事,純屬老太太怕虞憐在家會遭新皇惦記,她畢竟是東元侯世子從前的未婚妻,只要她還沒嫁出去,她這個身份便擺脫不掉,連帶著整個魏國公府也有危險。 若是早早許配了嫁出去,反倒能擺脫這個尷尬身份。 老太太知道孫女最近的所作所為,譬如跑去牢里羞辱曾經的未婚夫,但她卻默許了并未阻攔,固然這對孫女自己的名聲不好,但對整個國公府來說是好事。 孫女越是一副與東元侯世子決裂的樣子,魏國公府便越安全,新皇或許看在這個態度上,也能放過魏國公府一馬。 所以哪怕最近外面在傳,說她六孫女愛慕虛榮,翻臉不認人,她也沒制止,當初這門婚事給了虞憐,是她的福氣也是她的不幸,若是東元侯府沒出事,她便是府里姐妹中婚事最好的,只因她長得好,她才將這門婚事許給她。 但小六終究是少了幾分運道,原本定下今年秋過便入門,嫁進東元侯府,兩府喜結連理,現在卻鬧成這樣。 她縱使再多算計,也絕算不到世事無常,會變成這副模樣。 魏國公府看似繁華,爵位高,實則自從老爺逝世后,自家已經沒了什么實權,連兵權也沒有,大兒子繼承爵位,卻只任職翰林院學士,看似清貴,實則被打發去整理校對典籍,連皇帝身邊都沒接近過,不但沒有皇寵,也沒有實權。 當初之所以和東元侯府結親,便是看他們父子倆都有實權在身,要權有權,要寵有寵,如日中天,能拉扯國公府一把。 卻未料到,盛極一時便是衰落之時,那對父子早已身處刀尖之上,在各方勢力的裹挾下,竟然干出挾皇子逼宮造反的事來! 她重重嘆了聲,老了老了越發昏聵,連這些事情都看不明白,等發生了以后才琢磨明白,有什么用? 虞憐回了北府,他們三房一家住在府中北邊,大房與老太太住在東邊,二房住南邊,西廂則是下人們居住。 剛進自己院子,便聽見女子哭泣的聲音。 作者有話說: 謝謝寶寶們的營養液地雷:(:灌溉營養液 1,巴啦啦能量灌溉營養液 10,不想起床灌溉營養液 50,une灌溉營養液 10,veronica灌溉營養液 1 春曉扔了1個地雷,果醬扔了1個地雷,啊婭扔了5個地雷 第3章 可憐 ◎這口鍋替皇帝背了◎ 剛進院子,守在門口的一個穿著粉色衣裳的丫鬟就迎了過來,高興喊了聲小姐,語速極快道:“小姐,夫人又在傷心了,您快去勸勸?!?/br> 這丫鬟名為茶香,是原身母親身邊的丫頭。 虞憐隨著小丫鬟進去,剛進門就看見小桌旁坐著個貌美夫人,膚色極白,五官秀麗,看見她進來,眼睛又紅了三分,她招招手,讓女兒過來身邊坐著。 虞憐便走過去,剛坐下,就被婦人拉住了手。 她掌心濕熱,想必是沾了淚水的緣故,說話前還抽了聲,才道:“憐兒,我的兒怎么這般苦命啊,好不容易讓你許上了個好夫家,竟出了這樣的事!” “前頭我們已經等了兩年,再有半年你也能入門了,誰能想到,這一腳還沒踏入富貴窩,那富貴窩就自己破了,我的憐兒真是可憐啊,有那樣一個前未婚夫,以后誰敢同你結親???” 婦人說著越說越傷心,又開始抹起眼淚來,虞憐只好給她拍拍背,怕抽過氣去。 她接著說:“我的兒命苦又犯傻,現在還又壞了名聲,雪上加霜,我這個當娘的心里苦,苦得很,這幾日我就沒睡過好覺,只嘆我女兒命苦,運道差,將來不知道如何是好!” 虞憐聽到這里,問道:“娘……”開口這一聲娘,倒是不難叫,一出口就仿佛順理成章,理所當然般,她頓了頓,才道:“您說的名聲指的是我背信棄義,落井下石這事?” 貌美婦人頓住了,她抬頭,紅著眼狠狠瞪了女兒一眼,還不解氣地拍她手背,“你還好意思說?誰叫你去牢里羞辱東元侯世子了?你從牢里一出來,整個京城都傳遍了,說你在牢里罵你未婚夫是癩□□,還說他落到這個下場是活該,皇帝英明就該讓他早點人頭落地,這是姑娘家該說出來的話?這是你能說出來的?” “阿娘聽到這些傳言萬分驚訝,都不敢相信,我兒竟然這般蠢毒,你未婚夫剛被圣上判了死刑才幾天,沒多久人頭又要落地,便是個尋常人都不會對一個將死之人口出惡言,何況你曾是他的未婚妻?” “這番舉動出來,滿京城上下都在議論,說你背信棄義也就罷了,還心腸狠毒,一個女子背上這樣的名聲,你還能有什么好活路?” “這幾日大房二房看我眼神都帶了埋怨,怕連累滿府小姐的名聲,還跑去老太太那上眼藥,求她趕緊將你打發出府?!?/br> “能打發去哪兒?無非是尋個夫家嫁了,但你眼下背了這樣的壞名聲,身份又特殊,不用想也知道尋不到好親事,那些高門大戶恐怕連做側室都不會要你,小門小戶的你嫁過去了只怕也擋不住流言蜚語……娘最知道,這世道女子不易,名聲為重,你這樣還有什么指望??!” “你爹本就是個不入流的六品小官,就算是國公府嫡幼子又如何?爵位大房繼承了,等老太太一死,他們把咱們掃地出門,你還能說自己是國公府的小姐?” 婦人是真傷心真絕望,是替自己唯一的嫡女難受,感覺沒了指望,眼神都透著一股心灰意懶,當初老太太越過大房二房的眾多小姐,把這門頂好的婚事指給她女兒時,她有多驕傲多高興,現在就有多失望,多難過。 連帶著,自家老爺也開始被人穿小鞋。 兩年前定下東元侯這個親家后,老爺哪怕只是一介六品小官,上司也待他極好,同僚之間處處照應,甚至連宰相都同他說過幾句話,有時去參加個友人聚會,別人也高看他,都知道他未來女婿是東元侯世子,文武雙全,實權在握,是京城權貴里最出息的兒郎,再沒有比他還出色的男人,將來只怕要有大造化。 一個個的都對老爺巴結起來。 現在境遇反了過來。 自東元侯一家下了大牢,再到東元侯世子被判死刑,短短不到半個月時間里,那些人已然變了一副嘴臉,老爺最近兩天上完值就回來,沒再外面逗留過哪怕一刻鐘。 他說那些人看他都像看瘟疫,絲毫不給面子,一個個躲得飛快。 說到底,自家國公府名頭也不好使了,空有爵位沒有實權,錦繡在外敗絮其中。 一想到這些,婦人就哭得越發傷心,只覺得天下間權貴官僚人家那么多,只自家可憐極了。 虞憐拍拍她的背,輕聲哄:“娘別哭了,仔細些身子,哭壞了等爹回來會心疼?!?/br> 婦人哭久了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就不停抽泣打嗝,虞憐吩咐丫頭去添茶水過來,一碗溫水灌下去,才好上些許。 她等人冷靜下來了,才慢慢說:“嫁人的事不著急,船到橋頭自然直,娘就不必太過憂慮?!?/br> 婦人瞪了瞪美眸,“那你說說你前一日為何犯蠢跑去牢里奚落他?”尋常人在這個時候,恨不得消失個干凈,躲在府里不吭聲,她倒好,落井下石,有什么好處? 虞憐垂下眸子,沉默數秒,將所有事情在心里過了一遍,捋了捋才說:“我若不這樣做,圣上與他舊日有仇,就算砍了他頭,將來怕還是會惦記上咱家,我不想連累爹娘和弟弟還有滿府的人,只能以此做給新皇看,讓他知道我決心與他割裂?!?/br> 她苦笑了聲,“只盼圣上見我夠狠夠毒,才會放我們全家一馬?!?/br> 婦人愣住,她萬萬沒想到,女兒竟是因為這個原因! 她愣愣看著女兒仿佛不認識了一般,但眉眼還是那個眉眼,女兒還是那個女兒,她不是變了,她是長大了啊。 終究還是自己的親骨rou,知道疼爹娘。未婚夫出了變故她身處于尷尬之地,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自己的前途,卻是爹娘和闔府上下的安危。 如此有情有義,非但不是外界所說的無情無義,翻臉不認人,她還是最有情義孝心的好姑娘! 她心疼地抱住了女兒,把她緊緊摟懷里,本來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淚水又一顆顆往下落,這次竟是哭得更大聲了。 “兒啊,我的心肝寶貝,貼心乖巧至此,我可怎么辦才好……” 虞憐埋在胸口,抽了抽嘴角。 這時外面傳來動靜,跟著就是一道男聲響起:“何事哭成這樣?” 虞憐她娘抬頭看向門外,是她爹下值回來,她還是摟著女兒不放,邊說:“老爺你快來心疼心疼我們女兒,她竟為了全家的安危利益著想,才去牢里羞辱了東元侯世子,壞了自己名聲,我說呢,怎么會她才從牢里出來,牢里的事就傳遍了京城,憐兒你說是不是你使人去傳的?” 鬧大了也好叫風聲傳進圣上耳朵里。 虞憐低頭就當默認,這口鍋替皇帝背了。 她覺得最有可能還是皇帝的意思,刑部大牢關押死刑犯的地方怎么可能是原主一個姑娘家說進就進的?里頭消息也不可能說傳出來就傳,這背后定是掌權者的意思。 如此一來便很好想了,他深恨東元侯世子,就想他生前死后都名聲喪盡,受盡屈辱,不得安寧。 虞憐的爹,外面人稱魏國公府三郎或虞三郎,他看著三十出頭,正值壯年,眉間卻有兩道深深的折痕,這是常年皺緊眉頭所致,可見他身為國公府嫡幼子,仍然郁郁不得志,終日未展眉頭。 他語氣沉沉道:“這是怎么回事?”又說夫人:“你別整天哭哭啼啼,這聲音都傳到外面了,讓娘聽見了不好?!?/br> 虞憐娘擦了擦眼淚,說:“你女兒都做出這么大犧牲了,老爺你還是無動于衷,開口就是訓?” 虞三郎解了披風,才坐下來喝口茶,“事情已經發生,再說這些無濟于事,想想怎么解決補救為好?!?/br> “老爺你倒是說說怎么補救?” “近日碰上春闈,各地有學之士都在京城聚集,我想著找個品學兼優的寒門子弟配憐兒,將來不求富貴,只求無憂?!?/br> 他坐下來說話了,虞憐才發現這個爹看著嚴肅沉悶,實則也不吝于口舌之語,且尚有愛子之心。 只是偏男兒家思維,不興哭哭啼啼,說話做事都比較實干派。 虞憐娘一頓,還是覺得委屈了憐兒,堂堂國公府的姑娘竟然要去配一個要什么什么沒有的寒門子弟,至于前三甲狀元榜眼探花之流,她是沒敢想的,那等不是年紀大妻妾俱全就是有青年才俊,也是等權貴挑完了才輪到別人。 只怕老爺最多挑個同進士,不打眼兒。 她甚至覺得考不中的那等舉人之流,老爺都可能會選,考中進士這種有一定眼界,將來注定要混官場,怕得罪皇帝,也不一定敢要自家的。 虞三郎說:“如今能保性命平安,生活無憂已是撿來的,莫要貪心?!?/br> 然后看向虞憐,“你近幾日沒事不要出門,在家陪陪你娘?!?/br> 虞憐點頭。 她知道,無論是為她好,還是為國公府好,只怕這位爹都不會留她在府里許久。 她坐在這邊半天心里已經有了計較,左右都穿過來,別的不考慮,首先想想怎么茍下來,假如親爹真尋到不錯的親事,只要沒有妻妾通房,人品上佳,她也不會計較對方門第如何,就當搭伙過日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