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門嬌媳 第23節
* 這一夜裴沐珩至晚方歸,次日兩國將士比武,裴沐珩一早又離開了,夫妻倆都沒打上一個照面。 裴沐珊率先出發去了講武場,留話讓徐云棲待會去尋她,徐云棲用?過早膳便趕到了講武場。 熙王妃不知?去了何處,李氏與裴沐蘭帶著?兩個孩子在錦棚看熱鬧,四姑娘裴沐蘭見她過來,將位置讓開,徐云棲坐在二人當中。 一眼就看到裴沐珊穿著?一身火紅的勁衫,跳在人群前對?著?講武場吆喝。 “打他!戳他腋下,對?!就該這樣!” “哎,等等,喂喂喂,你打人別打臉,這么漂亮的臉蛋,哎喲喂……”裴沐珊捂著?頭額滿臉嘆息。 李氏摟著?兒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徐云棲不知?其里,問道,“怎么回事?” 只見講武場正中一身著?胡服的少年被大?晉一名?威武雄壯的男子按在地?上,那位男子穿著?一件亮堂的錦袍,眉如劍鞘,渾身氣勢勃勃,一看便知?不是凡俗之輩,滿場官眷均在給他喝彩,獨獨裴沐珊發出惋惜之嘆。 裴沐蘭見二嫂李氏笑?岔了氣,接過話茬,“方才大?兀使團來了一位小郡王,生得一雙琥珀般的藍眸,meimei一眼看呆了,便給他喝彩,燕國公府的小公子燕少陵見狀,主動?請纓跟他交手,這不,那位小郡王被少陵公子給打趴下了,meimei在可惜那張臉呢?!?/br> 徐云棲哭笑?不得。 裴沐珊這看臉的毛病。 裴沐蘭覆在她耳邊悄悄道, “燕家這位少公子,喜歡五meimei呢?!?/br> 原來如此。 徐云棲這下認真端詳了一番燕少陵,那少年大?約二十?上下的年紀,端得是從容不迫,氣勢凌凌,眉宇間歇著?一抹張揚肆意,一看便是上京城打馬過街的貴胄子弟。 “那meimei呢?” 裴沐蘭小聲笑?道,“meimei嫌他不如三哥好看,拒絕了燕家的提親?!?/br> 徐云棲:“……” 這燕少陵分明已經生得夠俊俏了,裴沐珩害meimei不淺。 比武過半,大?兀三王子連挫了大?晉三名?勇將,形勢緊迫,皇帝正問何人敢上去迎戰,最后對?方點名?要與十?二王裴循交手,二人均是嫡皇子,又兼名?聲在外,三王子想與他較量一番,也想剎一剎大?晉嫡皇子的威風。 十?二王裴循應戰。 年近而立的閑王帶傷瀟瀟灑灑上了場。 他從御階躍上馬背時,場外一陣雷動?。 徐云棲才知?曉這位十?二王很受姑娘們歡迎。 李氏告訴她,“弟妹不知?道吧,十?二王被譽為我大?晉第一神射手,他出場,沒得再輸的?!?/br> 裴沐蘭在一旁憂心忡忡插話,“可是,我聽說十?二叔受了傷,” 李氏猶未答,站在講武場圍欄處的裴沐珊大?聲回, “十?二叔即便受了傷,也能?打得對?方落花流水!” 徐云棲除了學醫,最想學的便是射箭,對?于姑娘來說,有一身射箭的本事,行走江湖就能?防身,可惜外祖父不擅長,她后來尋人練了幾手,皆不得其法,聽了她們這般說,對?這位十?二王便生了幾分好奇,與其他人一般,伸脖張望。 二人坐在馬背,面對?長空,雙雙張弓。 十?二王裴循的射術果然如傳聞那般,行云流水,只聽見離箭破空,裹著?一股氣貫長虹的架勢,沒入云霄,也不知?去了多遠,隱約不見蹤影時,卻忽然聽得一聲大?雁鳴叫,片刻,眾人見那大?雁馱著?兩只箭矢摔入草叢中。 大?兀王子射穿了它的翅膀,裴循所射則削去它額頂一撮羽毛,箭術高下立判,尤其在裴沐珩親自上前將略有些跛腳的裴循攙回來時,大?兀王子臉色就更難看了。 裴循竟然是帶傷迎戰。 李氏見徐云棲看得杏眼發亮,笑?她道,“你喜歡射箭?” 徐云棲認真點頭。 李氏道,“三弟的箭法便是十?二王親傳,回頭你可以?讓三弟教?你呀?!崩钍险f這話時,眉梢流轉幾分曖昧。 徐云棲輕輕一哂,裴沐珩哪有這個功夫,即便有這個功夫也沒這個心思。 李氏實則是個心細的,這些日子冷眼旁觀他們夫婦相處,便知?是相敬如冰,她見徐云棲不答,只當她難過,寬慰她道, “日子是慢慢熬出來的,其實,你不曉得多少人羨慕你呢,昨夜你二兄回來便告訴我,三弟昨日下午在兩國第一場談判中,駁得對?方啞口無言,幫我大?晉占據了先機,這事你知?道吧?” 徐云棲還真不知?道,朝中的事,裴沐珩從不告訴她,以?他約法三章來看,該也不希望她多嘴。李氏看出門道,心生同情,將她手腕拽得更緊了些,湊到她耳邊低聲道, “你兄長說,秦王和太子都想拉攏三弟,今后三弟前途無量。他一心撲在朝政,你多擔待些?!?/br> 徐云棲哭笑?不得,受了她的好意,“多謝二嫂,我心里都明白呢?!?/br> 十?二王比試結束后,官眷們三三兩兩便散了。 裴沐珊吆喝幾位姑娘去打馬球,徐云棲便與李氏回行宮,中途兩個孩子非要去水邊看人耍水鏢,李氏只得招呼裴沐蘭同去幫忙,徐云棲獨自一人往行宮走,中途路過一截棧道,被人攔了去路。 大?理?寺卿的女兒劉香寧帶著?兩個丫鬟婆子,擋在徐云棲前頭,她面色白中帶青,說起?話來也中氣不足,“徐……徐氏,你昨日是不是故意的?” 徐云棲打量了一眼她的神色,淡聲回,“劉姑娘身上該起?了一些水泡,不在屋子里養著?,興沖沖出來見風,回頭傷口容易潰爛,疼起?來如同螞蟻啃噬,日夜難眠……” 劉香寧聞言怒火更盛,眼底的恨意幾乎要蓬出來,“沒錯,我今日也叫你嘗嘗這滋味……” 她使了個眼色,便見幾名?侍衛從兩側林子里竄出來,并劉香寧主仆五人將徐云棲和銀杏圍了一通。 徐云棲冷瞥了一眼,捏緊袖中銀針,正打算動?手,側面石徑傳來一道力喝, “你敢!” 徐云棲循聲望去,只見一廣額闊面的高瘦夫人,帶著?兩個女婢匆匆行來,她裙帶當風三步當兩步上了臺階,攔在徐云棲跟前,對?著?劉香寧喝道, “劉姑娘,你父親時任大?理?寺卿,私下傷人是什么后果,你不明白?” “你被潑茶是蕭家之故,與云棲無關,若再揪著?不放,回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劉香寧瞥了來人一眼,面帶冷諷,“你是何人,敢壞本姑娘的好事!” 那位夫人似乎不愿與她糾纏,“我是何人與你無關,你再不走,我便要叫人了!” 那劉香寧見她嗓門拔高,頓時氣泄,“你,你等著?,我回頭跟你算賬!”帶著?人氣急敗壞離開了。 * 山風呼嘯,松香一陣一陣蓋過面頰,徐云棲手執茶壺,給坐在對?面的蔣夫人斟了一杯,二人一道坐在一臨崖的山亭,相望無言。 徐云棲苦笑?,“我觀劉家非通情達理?之門戶,夫人何故為我得罪那劉家,她那點小伎倆還奈何不了我?!?/br> 蔣夫人搖頭,“我難道眼睜睜看著?別人對?你動?手?” 見徐云棲還要辯駁,她抬手握住徐云棲的手腕,溫聲道,“好孩子,這半年你過得好嗎?” 徐云棲眼神微動?,唇角笑?意更甚,“我怎么會不好呢,吃穿不愁,無事一身輕?!?/br> 蔣夫人看著?她熠熠如月的眼,忽然間便哽咽了,“若沒有陛下賜婚,不知?該多好……”言辭間,埋首哭得雙肩發顫。 徐云棲神色淡下來。 一年前,徐云棲進京不久,在城陽醫館給一位官宦夫人治了病,那個人便是蔣夫人,后來一次偶然的宴會,叫蔣夫人認出徐云棲,聽聞她是工部郎中徐大?人家的長女,心中甚喜,私下遣媒人上門說親。 那時,徐云棲為長兄徐鶴覬覦,不欲留在徐家,便答應了母親章氏見了蔣夫人一面。 二人一見如故,蔣夫人的命為徐云棲所救,對?她喜愛得不得了,連忙安排徐云棲與獨子蔣玉河相看,蔣玉河本對?徐云棲生了幾分感激,相看時,見她亭亭玉立,嫻靜溫雅,越發驚艷。 兩家就這么將婚事定下來。 蔣家乃四品伯府,比徐家門楣高一些,卻也相差不遠,算得上門當戶對?,婆母疼愛,夫君溫潤如玉,這是一門再好不過的婚事。 可惜兩家剛交換庚帖不久,皇帝賜婚旨意下來,好好的一門婚事泡了湯,章氏和蔣夫人幾乎抱頭痛哭。 這半年,蔣夫人每每想起?此事,便扼腕痛惜。 徐云棲不忍見她如此,連忙勸道,“夫人,都過去了,咱們有緣無分,也是無可奈何,現如今,我很好,日子過的四平八穩,您也該釋然,好好給蔣大?哥尋一門親?!?/br> 提到蔣玉河,蔣夫人哭得越發痛心,連著?手指也在發顫,滿腔的心思欲傾訴,只是顧忌徐云棲如今已嫁人,話到嘴邊終究吞了回去,只剩無聲嗚咽。 哭了一陣,蔣夫人緩過來,抹了抹淚,笑?著?問徐云棲, “三公子對?你可好?” 徐云棲怕她掛念著?,忙道,“好嘚很呢,您別瞧他面上冷,心里頭熱乎著?呢,很舍得給我花銀子,去了外頭總總要帶貴重的禮物回來,我們夫妻感情融洽,至于婆母……雖談不上和睦,卻也從不苛待我,小姑子就更不用?說了?!?/br> 徐云棲說這番話,一來叫蔣夫人放心,二來,也是讓蔣玉河死心。 偏生,蔣夫人心疼看著?她,眼眶含淚, “云棲,你是什么性子我能?不明白嗎,這些話哄騙你母親便夠,我是不信的,三公子人品貴重,我自然信得過,只是夫妻恩愛,便免了吧?!?/br> 家里有委屈便罷,外頭還要看人冷眼,聽人閑話,若是嫁到蔣家,全家上下都把她當寶貝疼,那才叫好呢。 徐云棲見勸不動?她,便搖著?她胳膊撒嬌,“我給您的方子,您還在吃嗎?” “吃著?呢?!?/br> “對?了,蔣大?哥還好嗎?” “我說他好,你信嗎?” …… 已近申時,日頭偏西?,林中風聲不止。 徐云棲與銀杏主仆手挽手,往前方的行宮邁去。 涌動?的風將草浪一波一波送去行宮腳下,徐云棲遠遠瞧見頗覺心曠神怡。 銀杏至今還未從蔣夫人那番話里走出來,她神色低落, “蔣家便是姑娘最好的選擇,蔣夫人支持您行醫,對?您知?根根底,心里只會敬重您,絕不會拿您跟任何閣老家的小姐比,蔣大?公子呢,那真真是世間最好的人,將將認識多久呀,就將上京城的小吃給您捎了個遍,心里眼里都是您……” 有那么一瞬,銀杏曾絕望地?想,她家姑娘是不是被上蒼給遺忘了,總總幸福到了手邊,又偷偷溜走。 當年恩愛的爹娘,如今門當戶對?的好親。 徐云棲聽到小丫鬟這番話,止住步伐,見風吹亂了她的發梢,信手替她拾掇,神色豁達, “銀杏,好與不好,一言難以?蔽之。有的丈夫能?干能?替妻子撐腰,掙體?面,有的丈夫在家里恩愛體?貼,在外頭卻頂不住事,人總不可能?什么好處都想占著?,凡事有利有弊,發生了,就別想去它好不好,我們要做的便是接受它,人不要沉迷于過去,也不要為還未到來的將來而憂慮?!?/br> “活在當下?!?/br> * 兩國比武,雖是十?二王最后扳回一局,可大?兀將士展現的能?耐,也叫大?晉心驚,談判桌上,大?兀的使團依然強硬,皇帝便依照燕平的計策,冷著?他們,整日叫秦王,陳王與十?二王輪番招待使臣,皇帝自個兒卻不露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