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門嬌媳 第14節
裴沐珩頷首,口感一如既往的好,柔軟綿密。 “辛苦你了?!?/br> 一盤五塊,徐云棲自個兒吃了兩塊,剩下三塊裴沐珩全部用完。 裴沐珩趴著不便挪動,徐云棲親自洗了帕子遞給他擦拭,念著他潔癖的毛病,便要把帕子擱在憑幾,讓他自個兒取,哪知裴沐珩只當她徑直遞給他,便抬手去接,兩個人的方向有錯位,修長白皙的手指就這般插了過去,指腹輕輕碰觸她掌心,拇指一端捏住了帕子邊,看起來像是半握住了徐云棲的手。 兩個人都愣住了。 徐云棲常年行醫,免不了與病患有接觸,她沒有當回事,就是怕裴沐珩不喜。 徐云棲松手,裴沐珩神色不變把帕子接過來,隨后慢慢擦拭唇角。 徐云棲以為他又要將手擦拭一遍,卻見裴沐珩自然而然遞了回來,不知不覺中,他已適應徐云棲的靠近。 空氣里無端流淌一股繾綣的氣氛,與之一起流淌著的,還有一抹揮之不去的藥香。 裴沐珩率先打破沉默, “你懂藥理?” 徐云棲將碗筷交給銀杏,自個兒也凈了手,回眸亮晶晶看著他,“是,我頗擅藥理?!?/br> 裴沐珩明白了。 京城有不少世家貴女在閨中研習藥理,有的制作香膏或胭脂水粉,更多的學些藥膳用來孝敬長輩,藥理深奧,不是所有人都能學好,每有姑娘擅長于此者,皆深受贊譽。 裴沐珩沒料到長在鄉野的徐云棲也深諳此道,看得出來,她做的極為出色。 裴沐珩頗為意外。 事實上,除了出身不好,徐云棲性子溫柔乖順,安靜從容,懂分寸,識進退,是個極好相處的妻子。 他已經很滿意了。 “我書房有幾本古籍,上頭記載不少古方,回頭我讓黃維送來給你?!?/br> 徐云棲有些意外,“你支持我?” “那是當然?!迸徙彗耦h首,清冷的眼翳也含著幾分溫和。 徐云棲雙手交握搭在雙膝,靦腆地笑了笑。 不一會,熙王妃遣人來喚徐云棲,讓她隨王府眾人一道入宮給皇帝拜年。 徐云棲留下銀杏照料裴沐珩,換了一身殷紅宮裝跟了過去。 天色漸開,稀薄的日光透過云層灑下,街道兩側依然堆著厚厚的積雪。 早有負責巡邏的武侯衛,清出一條道供馬車行駛。 她與裴沐珊同乘一輛馬車。 車內,裴沐珊興致勃勃給徐云棲講述宗室人情世故, “待會我們先去坤寧宮給皇后娘娘請安,別看皇后娘娘正位中宮,她老人家平日不管事,宮務都交給燕貴妃娘娘打點,再有太子妃在一旁協理?!?/br> “太子妃呀,出身將門,性子卻極是和善,我娘一向眼高于頂,卻是從來很服太子妃?!?/br> “說到太子妃,那就不得不提秦王妃娘娘……”裴沐珊神神秘秘靠近她,壓低嗓音道,“我跟你說,她可是我娘的死對頭?!?/br> 徐云棲眨眼問,“為什么?” 裴沐珊先是嘆了一聲,再解釋道,“秦王妃與我娘是同一日進的門,你也知道宗室成親,無需親迎,再者秦王嫌秦王妃不夠貌美,成親時興致缺缺……” 徐云棲想起她大婚時,來迎親的便是禮部侍郎,而不是裴沐珩。 “但是,我娘是我爹求之不來的,成婚時不僅排面大,甚至主動騎馬親迎,兩相比較,秦王妃落了下風,自此跟我娘便是針尖對麥芒,你曉得,我娘這個人,誰的面前都不服輸……” “哎,待會就有好戲看了……” 徐云棲抱著手爐,一面聽,一面笑而不語。 熙王府離皇城近,一刻鐘后便抵達東華門,由東華門去往坤寧宮,大約要走兩刻鐘,念著天冷下雪,便有宮人準備了小轎,以備王妃享用。 熙王帶著裴沐襄和裴沐景早早往奉天殿去了,熙王妃便攜三個兒媳并兩個女兒,前往坤寧宮。 好巧不巧,在東華門內撞見了秦王妃。 秦王妃與熙王妃年紀不相上下,她穿著一件湛藍緙絲厚褙,披上一件同色繡蘭花紋的大氅立在宮道一側,靜靜等著熙王妃過來,她身量高,容貌只稱得上尋常,比起依舊貌美如花,走在兒媳當中,絲毫不遜色的熙王妃來說,便像是高了一個輩分。 熙王妃早就發現了她,慢騰騰由謝氏攙著走過去,捏著繡帕笑問, “給嫂嫂請安,怎么,瞧著眼下一陣黑青,莫不是沒睡好?” 秦王妃面容帶冷,她自然不會告訴熙王妃,太子被皇帝重拿輕放,秦王心情不好,昨夜在府中大發雷霆,連著她也吃了好一頓排揎。 “不過是守歲晚了些?!彪S后目光輕飄飄往熙王妃身后一尋,落到陌生的徐云棲身上,仔細打量她一番,笑道,“這便是珩哥兒的媳婦?生得可真是俊俏,跟當年的你,不相上下?!?/br> 熙王妃聽了這話,心中一陣氣悶。 秦王妃一句“當年的你”,便是告訴熙王妃,她老了,容華不在。 二則,故意戳熙王妃的痛處。 熙王妃是何等出身,祖上蘭陵蕭氏之后,家中父親是銀雀臺十八名臣之一,兄長任四川總督,為一方君侯,她自小養尊處優,一輩子沒看過人臉色。 而徐云棲呢,一個長在鄉野的小小五品官之女,名不見經傳。 秦王妃拿她們婆媳做比,便是故意給熙王妃氣受。 都是千年的妖精,誰還怕誰呢。 熙王妃心里不待見徐云棲,卻不會在外頭顯露出來,“嫂嫂謬贊,我家的幾個媳婦旁的不說,相貌個頂個的好,走在哪兒,也不至于被人笑話像個男人,當然,相貌嘛,猶在其次,夫妻和和美美的,比什么都好?!?/br> 秦王妃臉色一陣黑青。 秦王不喜秦王妃,待她誕下嫡長子,便歇在妾室,如今秦王妃膝下只有一個嫡子,余下王府庶子卻數不勝數。 秦王妃日子并不好過,只是她很快沉住氣,笑著朝徐云棲招手,“云棲啊,過來?!?/br> 這是連徐云棲閨名都給打聽到了。 徐云棲眼底閃過一絲訝色,上前施禮,“給秦王妃娘娘請安?!?/br> 秦王妃無視熙王妃惱恨的眼神,從腕間退下一個翡翠鐲子,遞給徐云棲, “初次見面,我看你面善,很投眼緣,來,這個鐲子是我的一點心意,你帶在手上玩?!?/br> 秦王妃這一招不可謂不狠。 她手上這個鐲子通體翠綠,水頭極好,一看便價值不菲。 徐云棲必定不受熙王妃待見,她便正好拉攏徐云棲,打熙王妃的臉。 還真是王妃打架,她們這些做媳婦的遭殃。 徐云棲面上不顯,心里卻哭笑不得,孰輕孰重,她還擰得清,她不可能幫著外人來氣自己婆母,盡管她與熙王妃不算融洽。 她和氣笑道,“您一番心意,論理晚輩不該推辭,實則是您的鐲子太貴重了,晚輩承受不起,不若您換個旁的,晚輩接在手里,心里也踏實?!?/br> 秦王妃要給什么,徐云棲左右不了,但她必須給熙王妃一個態度。 熙王妃見兒媳婦識趣,沒有入秦王妃的轂,心中頓時舒坦,只是她很快眼光流轉,施施然邁過來,對著徐云棲嗔道,“傻孩子,長者賜不敢辭,還不收下?” 她就得讓秦王妃賠了夫人又折兵。 秦王妃臉色一僵,只是說出去的話哪有收回的道理,遂硬著頭皮,將翡翠手鐲給了徐云棲。 徐云棲接了過來,無奈地嘆了一息。 兩位妯娌在東華門前小小交鋒了一次,方先后上轎。 兩位王妃能乘轎,晚輩們卻是不能,徐云棲自小行走江湖,走這么一段簡直是家常便飯,一路腳步輕盈,臉不紅氣不喘,其余這些皇孫媳們便有些承受不住,個個嬌喘吁吁,徐云棲最后還摻了裴沐珊一把。 待至坤寧宮外,卻聽聞皇后著了些涼,午歇剛起,讓大家稍候。 徐云棲等人便進了側殿,進去時,太子妃與其余幾位王妃都在。 眾人相互拜年行禮,秦王妃瞥了一眼徐云棲手中的鐲子,計上心頭,與上首的太子妃道, “太子妃嫂嫂,這位便是珩哥兒的媳婦,您瞧,俊不???” 太子妃與秦王妃打交道多年,哪能不曉得這位妯娌的脾性,只消往徐云棲手中的鐲子一瞥,便知那是秦王妃心愛之物。 論理,身為太子妃,給的見面禮只能比秦王妃更為貴重,秦王妃這是自己吃了虧,也想拉上她墊背。 只是太子妃卻有些頭疼了。 年前太子剛因收受賄賂,斂財得利,為皇帝責罰,她這會兒若是給出比翡翠鐲子更貴重的見面禮來,少不得被人詬病。 秦王妃哪,果真是時時刻刻都不叫人好過。 太子妃畢竟是太子妃,抬手往發髻一摸,尋到一只赤金雙股鑲點翠的金釵遞給徐云棲, “好孩子,這只金釵是我成婚那年,母后賞賜于我的,我一直隨身攜帶不敢離,珩哥兒替太子受了罪,我心中過意不去,便把我最珍愛的金釵賜予你,望你與珩哥兒和和美美,白頭偕老?!?/br> 既是皇后賜給太子妃的頭釵,別有一份貴重,壓了秦王妃一頭。 秦王妃笑得有些勉強。 余下幾位王妃便沒有那般計較了,依著與熙王妃關系遠近,適當給了些見面禮,徐云棲都交給宮人用一個紫檀錦盒收著。 太子妃將熙王妃叫過去詢問裴沐珩的傷勢,李氏和謝氏也各自與交好的妯娌攀談,裴沐珊不知去了何處,徐云棲被落了單,她獨自坐在人群后喝茶。 身后時不時傳來一些閑言碎語。 “她便是珩哥兒的媳婦呀,長得倒是貌美,可惜出身不好?!?/br> “她不貌美,也不會被陛下相中呀,除了貌美,她還有什么?” “哎,我當初還打算給珩哥兒說一門親,誰知被陛下搶了先?!?/br> “喲,快別這么說,熙王妃看上的可是人家荀閣老的女兒,她又怎么愿意要你家那侄女?” “哼,當初我與她說親,她哪知眼睛瞧不上,如今栽了跟頭吧?!?/br> 徐云棲淡淡地將茶盞擱下,置若罔聞。 * 不多時皇后宣眾人進去。 大家齊齊朝皇后行了跪拜大禮。 皇后年過五十,面容細瘦,眉長眼柔,是個看起來十分和善的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