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門嬌媳 第4節
章氏聽得徐云棲開解的話,淚水越發止不住。 每回她都是這般說,好像她是不需要關心的那個。 章氏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您瞧,您現在多好,生了弟弟meimei,在徐家站穩腳跟,女兒得嫁高門,您在徐家可挺直腰板過日子,再也沒人敢瞧不起您,也不會有人欺負您?!毙煸茥缡堑?。 章氏將女兒抱入懷里。 “娘什么都沒為你做,你卻處處為娘著想?!?/br> “若叫我選擇,我寧愿你不嫁去熙王府,娘只希望這世上能有個人疼你……”章氏雙肩發顫,哭得不能自已。 至于那裴沐珩,章氏見過一回,神仙一般的人物,不食人間煙火,又怎么會疼人呢。 徐云棲雙眸亮晶晶的:“為什么要別人疼,我可以自個兒疼自個兒?!?/br> 恰在這時,門被人從外重重推開,露出一張稚氣未脫卻氣勢洶洶的小臉,在她身后,還跟著一滿臉犯難的管事嬤嬤。 徐若雄赳赳闖進來,一把將徐云棲從章氏懷里拉起,兇巴巴瞪著她質問, “長姐,外頭的人都罵你不知廉恥,刻意勾引三公子,是也不是?” 章氏聞言眼淚都忘了擦,怒聲斥道,“若兒,你豈可出言不遜,污蔑你長姐?” 徐云棲頭疼看著meimei,不在意地笑道, “三公子名動京城,倘若隨意一個女人能勾引得了他,想必他早就成婚了,還輪得到我?” 徐若想了想也是。 徐云棲撫了撫meimei的腦勺,提點道,“旁人嫉妒咱們徐家,是以出言詆毀,你是個聰明人,豈能中了他們的離間之計?” 正當徐云棲以為說服meimei時,卻見她秀眉緊促,滿臉狐疑地盯過來, “可是那晚,我親眼瞧見你提著裙擺,主動奔向三公子?!?/br> 徐云棲頓時愕住, 屋子里靜極了。 大家都看著她。 婆娑的光影穿過窗欞斜斜落在她眉梢,恰到好處模糊了她眼底的復雜。 那一晚人聲鼎沸,她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擠在橋下,冥冥之中有一道熟悉的,卻又久遠的醇和嗓音,仿佛撥開洶涌的人潮,從塵埃深處鉆出來,涌入她耳郭。 她情不自禁循著嗓音的方向追去,卻又在那一剎那,煙花綻放,繁華落盡,那道聲音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浮生一場夢。 是啊,他已經死了,早在她四歲那年便死了,又怎么可能出現在皇宮。 比起勾出母親的傷心事,徐云棲不在乎自己被人誤解,無奈解釋道, “是,我聽聞三公子貌若潘安,故而想湊近瞧上一眼?!?/br> 窗外,天光明朗,徐主事領著裴沐珩前來給岳母章氏請安,一行人無聲越過穿堂,為首的男人頂著一張英挺深邃的俊臉,面無表情往窗欞方向投去一眼,狀若無聞邁上臺階。 第4章 陽光明晃晃映著她烏黑發亮的杏眼,徐云棲很坦然地將裴沐珩迎入堂屋,裴沐珩沉肅的目光從她紅潤光澤的面頰掠過,跨過門檻給章氏見禮。 堂屋內,大家分主賓落座,很默契地沒提方才那樁尷尬事。 與裴沐珩和徐主事一同進來的,還有徐家長公子徐鶴與二公子徐京。 徐鶴是徐主事前頭一個妾生子,比徐云棲年長兩歲,他生得一雙桃花眼,形容懶懶散散,看著不太是個好管教的,自徐云棲出現,眼神便有意無意往她身上使。 二公子徐京則是徐云棲同母弟,性子隨了徐主事一樣溫吞。 章氏中規中矩招待裴沐珩,客氣有余,親切不足,她心里沒法拿裴沐珩當女婿看, “倘若云丫頭有侍奉不周的地方,還請三公子原諒則個……” 裴沐珩眉尾輕垂,眼底情緒看不分明,“岳母嚴重了?!?/br> 略坐一會兒,一行人離開。 男客在前院吃席,章氏帶著兩個女兒在后院用膳,徐若害jiejie丟了個大臉,心里愧疚,這會兒便老實多了,徐云棲也沒有跟她計較,反而捏著她軟軟的臉蛋, “少爺們喜歡看漂亮的姑娘,姑娘看看長得俊俏的男子沒什么打緊,算不得勾引?!?/br> 徐若反而被說了個臉紅,害躁地離開了。 等人離開,章氏又將徐云棲往房里帶,悄悄塞了一袋銀子給她, “回門禮單我瞧了,抵得住徐家給你的嫁妝,你在王府用銀子的地方多,切莫被那些丫鬟仆婦看輕了?!?/br> 徐云棲不肯收,將香囊反握在她掌心,“娘,我的事你別擔心,女兒自有成算?!?/br> 章氏嗔了她一眼。 徐云棲說一不二,章氏拿她沒轍,“但凡缺銀子一定告訴娘?!?/br> 徐云棲頷首。 章氏又不放心,湊近她耳邊低聲問,“圓房了嗎?” 徐云棲早料到她會問這些,面不改色回道, “新婚之夜哪有不圓房的道理,母親多慮了?!?/br> 章氏松了一口氣,拍了拍她手背,“這就好,話說回來,你別怪娘多嘴,你得趕緊懷個孩子,待生了一兒半女,便在王府站穩了腳跟,你婆母那頭也無話可說?!?/br> 徐云棲笑吟吟堵她的嘴,“女兒正是這么打算的?!?/br> 章氏徹底放下心,眼看時辰不早,依依不舍送她出門。 母女二人行至垂花門,徐云棲便讓章氏止步,繞過垂花門抱鼓石,往東側過夾道便可至前廳,想必裴沐珩急著離開,徐云棲遂加快腳步,哪知走到夾道口,一道黑影突然罩了過來,攔住了徐云棲和銀杏的去路。 大公子徐鶴捏著下巴,狹目似笑非笑盯著徐云棲,一步一步往她逼近, “好meimei,都怪哥哥當初輕浮,言語間惹惱了meimei,害meimei義無反顧去攀裴沐珩的高枝,只是你也知道,齊大非偶,你這門婚事,面上風光,里子難看,裴沐珩哪里懂得疼人,你若委屈了,便與哥哥說?!?/br> 言辭輕佻之至。 銀杏惡心壞了,飛快攔在徐云棲跟前,扶著腰罵道, “你個混賬東西,我家姑娘已嫁了人,你還敢招惹她?!?/br> 銀杏這話反而勾起了徐鶴的獵奇心,桃花眼始終落在徐云棲身上。 早在他第一次見徐云棲,便對她動了狎昵心思,毫無血緣的兄妹關系,如酒香入巷,刺激又上頭。 徐云棲神色淡淡,腔調也柔和,“兄長多慮了,三公子對我很好。時辰不早,我要出門,還請兄長讓開?!?/br> 徐鶴看著軟綿綿的meimei,越發動了調戲念頭,撐開雙臂堵在夾道,吊兒郎當道, “我不讓,你又當如何?” “那我就陪兄長在這里耗著?!毙煸茥樕仙踔翏熘?。 徐鶴喉嚨一堵。 耗下去,裴沐珩定遣人來尋,事情不好收拾,裴沐珩他還得罪不起。 徐鶴早知道這位大meimei沉得住氣,頗為掃興,僵持了一會兒,敗下陣來讓開路。 徐云棲目不斜視從他身旁走開,待出了夾道,繞去廊廡轉角,將銀杏拉去一旁, “上回叫你準備的藥粉,備好了嗎?” 銀杏臉上怒色難消,氣鼓鼓從袖下掏出一個香囊,悄聲道,“曉得今日回門,奴婢防著他,早備好了呢?!?/br> 徐鶴輕佻也不是一回兩回,徐云棲早就計劃收拾他。 “你現在想法子下去徐鶴的酒水里,我在正廳東邊的敞軒等你?!?/br> “好嘞!”銀杏閃身而出。 目送徐云棲離開,徐鶴慢悠悠踱步去垂花廳喝茶,他不愿看到裴沐珩那張臭臉,早早尋了個借口離席,立有丫鬟上來替他捶腿捏肩,一杯碧螺春被美人兒喂到他嘴里,他閉著眼縱情聲色。 大約不到一盞茶功夫,他腹部突然傳來一陣絞痛,緊接著額頭滲出大顆大顆的虛汗,須臾,一陣惡臭從他褲襠傳來,丫鬟們捂著嘴連忙躲開。 徐鶴羞憤難當,捂著肚子跌跌撞撞往恭房躲去。 連著拉了三趟不止,他已虛脫得前胸貼后背,最后整個人氣若游絲倒在恭房外的矮墻下。 徐鶴貼身小廝急急忙忙追來,瞅見主子這等行狀,唬得打顫,緊忙上前去攙他, “大公子,您這是怎么回事?” 這時,矮墻外的樹杈上傳來銀杏清脆的笑聲, “大公子,滋味好受嗎?” 徐鶴倒在小廝懷里,耷拉著眼皮盯著她,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你們……做了什么手腳?” 小廝見主子被折騰去半條命,痛哭流涕, “大公子,小的早就勸誡過您,這對主仆打鄉下來,怕是學了些三教九流的招數,咱們惹不起,您非不聽,今日栽了大跟頭吧?!?/br> 徐鶴只當徐云棲柔柔弱弱好拿捏,不成想卻是個厲害的。 腹部絞痛不止,不太像巴豆粉,不知徐云棲給他下了什么藥,徐鶴心里頭發慌。 “你家主子是干什么的……” 銀杏從樹上跳下來,嘴里還叼著一根狗尾巴草,耀武揚威道, “我家主子的本事不是你能料想的,大公子,你好自為之吧?!?/br> 丟下這話,她便施施然尋徐云棲去了。 不說硬話,不做軟事。 徐云棲一次叫徐鶴吃到教訓,不敢生出妄念。 * 耽擱了些時辰,徐云棲出徐府大門時,裴沐珩早在馬車內等候,顯然是迫不及待要離開,徐云棲都沒機會跟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