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該不會還在生我的氣吧?” 蕭景千嘟起嘴,往花顏的閨房一探,除了房內叫人自愧不如的整齊程度,蕭景千什么也沒探出來。 道歉的腹稿都打好了,那可是她想了整整一晚上的,都是掏心窩子的話呢。但是花顏人怎么不在呢?景千遺憾的嘆了一口氣。 蕭景千突然感覺背后遭了一計。 她是青天白日見鬼了嗎? “呀!”蕭景千驚嘆一聲,猛地一回頭。 原來是晏娘子啊。蕭景千舒了口氣,兀自將肩膀一懈。 晏三娘收回手臂,瞇起眼和藹一笑,一手指了指房內,又指了遠方的小板房,最后搖了搖手中的一本書冊。 蕭景千思忖片刻,大致猜出來她想表達的意思:“意思是……花顏正是在那里念書嗎?” 晏娘子像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又沖那未燃盡的香比劃了兩下,不消蕭景千多想,便立即會意。 意思大致是說,還有兩刻,花顏就散學了。 “多謝多謝!” 蕭景千眼中似有波光流淌而過,她拱了拱手,一個箭步奔向那小板房。 晏娘子倚著門框,輕輕呼出一口氣。 少年的時候可真是好啊。晏娘子想道。 教書的先生字正腔圓的念道“驛寄梅花,魚傳尺素?!币痪鋾r,蕭景千的腳步不由緩了一緩。 現在還是不要打擾為妙吧。 蕭景千搔了下額前的發絲,這些文鄒鄒的東西她似乎是真的聽不懂,想想她哥給她親自教書的時候,景千除了九章算術以外稍微會些,揚風扢雅的高大上的東西嘛,她似乎什么都不會。 好巧不巧,花顏的先生正在講國文。 那先生挺直瘦骨嶙峋的身板,一聽那語調便知是自南方而來,吳儂軟語倒是好聽。 “少游真乃一代詞宗,此詞一出希風附響者如恐不及??!下一句‘為誰流下瀟湘去’更是經典……” 盡管是吳儂軟語,蕭景千聽了還是耳膜犯痛,眼皮不斷廝磨,誰都不想分開彼此,為了成全這對眼皮佳偶,她繞了個遠,徑直跑到那棵懷抱粗的玉蘭樹下。 這個角度似乎正好可以看到花顏! 她仰頭去看,玉蘭樹亭亭如蓋,樹干粗糙容易攀爬,蕭景千計上心來,助跑三步飛速蹭蹭的蹬了上去。 樹就應該被爬,不被爬的樹都沒有靈魂。這是她始終堅守的理念。 蕭景千坐在樹梢蕩著小腿,眼巴巴的看著渾然不知的花顏,又把道歉的語句重新背誦了一遍,每一句都爛熟于心,她看著那扇窗子簡直望眼欲穿。 “她一走我就跳下去,然后給她來個驚喜?!笔捑扒缡窍氲?。 花顏捏著書角,將《踏莎行》重頭到尾讀了三遍,那聲音極是婉轉,猶如百靈喃語。甚至讓蕭景千也聽了進去。 “我聽國文那是老鐵樹開花,是我哥抹胭脂,是我爹抱劍哭,絕對不可能!” 蕭景千兀自說道,被迫拉回了自己的思緒,專心致志的等待那先生說“散學”兩字。 “散學——” 兩字如約而至。 蕭景千一時激動,焦急等待著花顏離開,可惜一刻鐘過去了,花顏的眼眸似乎與那書頁寸步不離。 “哎呀,她怎么還在讀啊,花顏顏,這書比我好看不成?” 蕭景千捏了旁邊竹梢的葉子,本來正想吹一曲小調吸引下花顏的注意力,卻偶然瞥到一位滿臉抓痕的藍衣的少年。 “你莫不知閑雜人等擾亂蓮先生授課,該當何罪?” 那藍衣少年不禁皺了皺眉頭,多半是距離太遠沒認出來蕭景千是男是女,認錯成蓮先生的哪位學徒。 哦呵,連這上樹都要成罪過了嗎? “我何罪之有?”蕭景千挑了挑眉。 那少年將語氣狠了一狠:“輕則拍手心,重則打三十板子。像你這種怠慢學業、擾亂秩序的就要多打幾十板子?!?/br> 不要平白無故給我扣一頂大黑鍋好不好?蕭景千欲哭無淚。 “嚯呦,明明散學了還要管我呢?!笔捑扒О腴_玩笑著,往上面的樹梢躥了一躥,挑釁似的看著藍衣少年。 那藍衣少年生的模樣好生清秀,瘦削的臉龐上卻掛著幾道未愈的抓痕,他死死盯著蕭景千的一舉一動,盯得蕭景千頭皮發麻。 對規矩如此熟稔,莫不是他也遭過打板?哦,那還挺慘的。 “那你是誰?”蕭景千反詰道。 “我是蓮先生之侄,”少年如實答道,他睥睨著蕭景千,放狠話道,“我就問一句,你到底下不下來?” “不下,我憑什么下來?”蕭景千蕩著雙腿悠閑自在,“管你是地主爺的兒子,還是打小報告的人,我不下你又能奈我何呀?” “再問一句,你下不下?!”聽到此話的少年火冒三丈,凜冽的目光投射而來。 蕭景千扮了鬼臉,拉長了音調挑釁道:“不下不下!就——不——下!” 少年將臉陰了一陰:“你這廝頑劣至極!那便別怪我不客氣!” 看他能耍什么花樣。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少年四指一并,也是如蕭景千一般捏下三片竹葉,氣沉丹田,頎長的手臂一掄,將那竹葉毫不留情的朝著蕭景千飛速扔出。 “好家伙,一言不合就開打啊?!笔捑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