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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請我當皇帝 第188節

    曹文詔心中一痛,他如何不知那正是侄子曹變蛟的尸體。那尸體身上的鎧甲、披風,還是自己特意賞賜給侄子曹變蛟的物件。

    曹文詔強忍著恨意,跟著張順亦步亦趨的走去。他不僅僅盯著張順看,還左顧右視,觀察義軍的營地。

    曹文詔沒有被仇恨沖昏了頭腦,他越看義軍的營地,不由越是心驚。

    義軍營地不但素有章法,甚至觀其規模,約有七八千人不止。再看其麾下士卒,個個身強體壯,行動又頗有章法。

    曹文詔這才知道,為何官兵遇到此人屢屢受挫。感情自己還以為賊人不過千余精銳罷了,其實反倒是官兵以少擊多,自尋死路罷了!

    等到眾人到了河邊,張順大手一揮,讓義軍劃過來一條小船來。使人給曹文詔松了綁,把他送到了船上。

    張順笑道:“不知曹總兵可會劃船?若是不小心覆在水中,那真是天意如此,非張某之罪了!”

    曹文詔沉默半晌,才拱手應道:“雖說‘北馬南船’,曹某作為北人也曾劃過幾次。覆船之事,舜王多慮了!”

    “只是如今曹某便要逃出生天,舜王可是當真要放了曹某不成?”

    曹文詔見此人如此兇殘,還道要對自己叔侄二人斬盡殺絕。他怎么也沒想到此人屠殺了自己侄子之后,還敢將自己釋放出去。

    “如假包換!”張順笑道,“張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但有仇怨,只管報來。若是張某日后落入將軍之手,只怪自己藝不如人,命該如此,絕無二話??!”

    曹文詔深深地看了張順一眼,這一刻他真的有幾分動搖了。自古以來英雄惜英雄,若非此人剛剛殺了自家侄子,曹文詔都要被張順的這股豪氣所感染了。

    他拱了拱手道:“舜王好氣度!今日一別,曹某與閣下下次再見,便是刀兵相加,希望舜王好自為之!”

    張順哈哈一笑,大手一揮道:“請!”

    曹文詔也不忸怩,大搖大擺走上了船頭,再次拱了拱手,道了一聲“告辭!”曹文詔便抓起了船槳,頭也不回的一搖一晃的劃了起來。

    輕輕一葉扁舟推開了一層有一層的水波,緩緩地向河中心駛去。那張順也沒有什么動作,只是站在岸邊看著。直到曹文詔的船只遠遠的靠近了對面的河岸,他這才帶著眾人轉身回營。

    到了營中大帳,只見一勇武少年身著布衣,端著張順的茶水喝著,在帳內早已經等候多時了。

    張順把身上的披風解了,順手掛在帳門口邊,笑道:“變蛟勿憂,本王說到做到,已經將令叔送過黃河了!”

    原來當時趙鯉子活捉了曹文詔以后,張順心中思量“大小曹”叔侄素來忠義,未必肯降。即便自己玩盡手段,這二人降了自己也不敢用。

    于是,他便心生一計,準備抓小放大。那曹變蛟畢竟年輕,心思不如曹文詔繁雜,他便故意提出一殺一留之策,想把這曹變蛟留下。

    第123章 退兵

    曹文詔回去了,一身狼狽不堪的回去了。但是無論他多么狼狽,只要他回到了官兵營地,營地之內的各種蠢蠢欲動頃刻之間,都安定了下來。

    因為他是曹文詔,他不僅僅是這支官兵的最高指揮者,更是因為他具有對農民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戰績。

    “軍中有一曹,流賊聞之心膽跳!”時人對他的評價是他聲望的真實寫照。

    睦自強和張全昌雖然有各種心思,不過當他們再次見到曹文詔時,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們連忙問道:“將軍這是去哪里了?白白嚇得我們哥倆兒膽戰心驚,生怕將軍有失!”

    曹文詔暗中苦笑一聲,心道:恐怕你們不是怕我有失,而是怕此戰戰敗無人背鍋吧?

    不過,表面上曹文詔卻不露聲色,反而有幾分懊惱地說道:“當時曹某不慎,不意落入水中,被河水沖到下游去了?!?/br>
    “等我爬上河岸,已經距離營地甚遠。我只好尋了條小船,慢慢逆流而上,才得以返回營地?!?/br>
    睦自強和張全昌將信將疑,不過幸好此事無關大局,兩人也不愿意深究。

    他們只是說道:“既然曹總兵已經歸營,還請下令整頓兵馬,準備再戰賊寇!”

    曹文詔聞言一愣,不由皺了皺眉頭。

    侄子曹變蛟死于賊人之手,一旦回想起那倒在旗桿下的尸體,他就忍不住心如刀割。

    一方面恨不能以身代之,另一方面更是恨不得將張順千刀萬剮。

    但是曹文詔常年領兵,深知憤怒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反而會影響自己的判斷。

    賊人越是要激怒自己,自己越要冷靜。如今曹家只有自己有能力、有力量為侄子曹變蛟報仇,自己一定不能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他在義軍營地,強忍著喪侄之痛,猶自在觀察義軍的士卒訓練水平、營地的布置以及義軍的數量。

    根據他多年領軍經驗推斷,賊人可戰之兵,當在七八千之數。此數不但遠超朝廷預料,更是遠超官兵實力。

    本來官兵有五千之數,雖然低于賊人之數,尚可攻則不足,守則有余。

    可是侄子曹變蛟搶奪鐵謝渡口失敗,損失了三百家丁精銳;總兵官張全昌搶奪白鶴渡口失敗,損失了七百精銳。

    再加上曹文詔親自帶領將士防御浮橋,又損失了一百余人,如今官兵已經不足四千之數了。

    《孫子兵法》曰:“用兵之法,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敵則能戰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br>
    如今官兵僅為賊人半數,“戰之”尚且不可,更不要說“分之”、“攻之”了。

    若非官兵數敗皆為渡河之敗,恐怕僅這千余損失,就足以讓這五千官兵傷筋動骨了。

    也幸好是因為渡河失敗,剩余未曾參與渡河之事的其余四千隊伍編制皆在,尚可作戰。

    一念至此,曹文詔便心生退意。他便嘆了口氣說道:“兩位且整頓人馬去吧,至于剿賊之事,尚需從長計議!”

    睦自強和張全昌聞言一愣,不由下意識勸說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將軍豈可氣餒?”

    曹文詔心中苦笑道:“我要怎么給你們說?難道要我說我被賊人擒入營寨,盡觀賊人虛實,已知官兵不可力敵賊人嗎?”

    他只好解釋道:“非是曹某漲賊人氣勢,滅自己威風。官兵自接觸賊人以來,一敗再敗,如今已三敗矣!”

    “若非雙方實力懸殊,豈能一而再,再而三哉?更何況大河橫貫東西,官兵雖勇,無有用武之地。依我之見,謹慎起見,不如‘先為之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

    “這……”睦自強和張全昌相視一眼,心道:“我聽聞曹文詔素來剛勇,不曾想少遇挫折便被賊子嚇破了膽,真是浪得虛名!”

    過了好半晌,張全昌才低聲提醒道:“如今我們三人猶是待罪之身。若是被人參了一本,說我們坐視賊寇劫掠河南府,觀而不救,怕是要被治罪的下場!”

    曹文詔也知圣命難為,三人擔待不起。他沉默了片刻,這才勸說道:“若是被宵小中傷,我們三人也不過是充軍貶謫的下場??扇羰谴藨鸫髷?,恐怕我等欲意茍全性命,亦不可得!”

    “那新任山西巡撫吳鹿友曾與我有舊。當初我等待罪之時,唯有此人上書為我說情,請求圣上將我調往山西,助他剿賊?!?/br>
    “只是文詔有圣命在身,哪怕前番率軍路過山西,亦不曾拜訪此人。如今我等進退兩難,何不由我厚著臉皮再去求一求此人。若是能借來兵馬大炮及渡河船只,便能一舉蕩平賊寇,一雪前恥!”

    曹文詔所謂的吳鹿友,其實就是山西巡撫吳甡。此人在天啟年間曾任御史之職,只因反對魏忠賢而被罷免。

    直到崇禎皇帝即位,才讓他官復原職。其后又先后任命他為陜西、河南巡按。

    當時,流寇四起,賊人洶涌。唯有曹文詔絲毫不懼,先是攻破據守河曲縣大當家王嘉胤,擒殺“點燈子”等悍匪,聲震天下,為吳甡所知。

    如今吳甡擔任山西巡撫,面對被流寇禍害過的山西地區。雖然義軍主力已經轉至河南,山西不少地方依舊盤踞著悍匪、梟賊,急需像曹文詔這樣勇猛的將才前去剿滅。

    睦自強和張全昌聞言皆道“大善!”,遂后,曹文詔便命以睦自強為主帥,張全昌為副佐之,率領麾下二千余人在黃河北岸駐守。

    而曹文詔則帶領麾下近兩千人北上山西,去見那新任山西巡撫吳甡去了。

    且不說曹文詔如何,話說那張順釋放了曹文詔以后,只是一味練兵,也不著急驅趕對面的官兵。

    等到不幾日,張順聽到斥候來報,曹文詔帶隊北去,官兵只剩睦自強、張全昌兩人率領兩千余兵馬駐守的時候,不由大笑道:“吾得計矣!”

    原來當初擒獲了曹文詔以后,張順故意讓人在營帳后面多虛支營帳,以亂曹文詔之心。

    那曹文詔三戰皆敗,損兵折將,無論如何官兵再也不能渡河威脅到義軍安危。所以張順料定,此戰之后曹文詔必然心生退意。

    雖然張順不知道曹文詔、睦自強和張全昌皆是待罪之盛,但也知道官兵定然不會輕易放棄目標。

    他之所以用虛營之法,其實便是利用了曹文詔自大的心思。官兵三戰皆敗,要么是統帥指揮不如人,要么是官兵實力不如人。

    曹文詔身為宿將,心中怎會承認自己軍事能力尚且不比得一個剛剛起兵不足兩年的少年?

    所以此計明面上是簡單的以假亂真之法,其實卻是攻心之法。

    第124章 降福不降舜

    每個人心中角落里皆有一份自傲,若是不能常常反省,便會被這份自傲偷偷迷惑了眼睛。

    曹文詔雖是宿將,亦不能免俗!

    他退了,亦是他敗了。

    雖然他選擇了他認為的萬全之策,卻完完全全忘記了當初朝廷派遣他們帶領人馬來此地的目的。

    依著兵部尚書張鳳翼的心思,讓曹文詔領兵就是看中他的勇猛和魯莽,希望他能夠以快打慢,以有備打無備。

    哪怕不能一舉消滅掉張順這股“賊寇”,亦可以死死咬住張順,讓義軍不能在洛陽站穩腳跟,安穩發展。

    對朝廷而言,哪怕曹文詔和睦自強、張全昌三人損兵折將、大敗而歸亦不算罪。

    只要拖住了張順及其義軍的發展,防止他們利用洛陽城的物資、人力發展壯大。一旦朝廷抽出手來,調集大軍雷霆一擊,義軍便是旦夕可滅的下場。

    可是朝中袞袞諸公哪里想得到,素來以敢沖敢打著稱的曹文詔,突然就“長腦子”了。居然放著面前敵人不打,反而轉身和山西巡撫吳甡勾搭起來了。

    也怪不得朝中袞袞諸公誤判,自從衛所制敗壞以后,營兵制興起。朝廷為了制約武將權利的膨脹,特意派遣中官監軍,派遣文官為總督、巡撫進行指揮調遣。

    習慣了“運籌帷幄之中”的中樞大員們,喜歡把帶兵的武將貼上“勇武”、“怯弱”等標簽。

    時間久了,他們也就下意識忽略了武將也是和自己一樣是同一種生物,也具備喜怒哀樂的感情和是非對錯的抉擇的權力。

    曹文詔走了,懷著滿腔的憤恨,他還會卷土重來的。不過張順毫不在乎,曹文詔的退走讓他贏得了寶貴的時間。

    洛陽城這塊肥rou讓他吃下肚里,卡在胃中尚且不曾消化。若是官兵全力進攻,張順不但不能消化掉這塊肥rou,反而會對自己的胃部造成沉重的負擔。

    如今曹文詔的壓力不在了,張順終于可以安心的盤起來,消化這塊肥rou了!

    等到義軍確定曹文詔確實退走以后,張順便下令任命蕭擒虎為孟津守備,總督水陸兵馬二千人,專職防守黃河以北的官兵。

    任命趙鯉子為孟津副守備,負責白鶴渡口的防守。任命黃守才繼續充任水師總管,負責協助蕭擒虎、趙鯉子監督、防御官兵的進攻。

    然后,張順便帶領親衛及麾下騎兵及蔣禾五百刀盾押著曹變蛟等俘虜,一路返回洛陽。

    在張順離開的這些日子里,洛陽城倒也沒有太大的變故。好在張慎言的親自督促下,洛陽城四角的敵臺已經修建完畢。

    呈銳角狀的敵臺,如同鐵蒺藜的棱角一般,彰示著洛陽城的變得讓人更加難以抓握。

    張順攜帶著大量俘虜,讓士卒挑著繳獲的官兵武器、鎧甲和旗幟,大張旗鼓、耀武揚威的返回了洛陽城。

    福王朱常洵聞之,連忙帶領眾官迎了出來,為張順接風洗塵,恭賀大勝!

    張順亦不謙讓,反而意氣風發的對福王說道:“殿下勿憂,當面之敵乃悍將曹文詔也。被我三戰三敗,退守黃河以北。其本人亦被我一戰成擒,惜乎其人頗識忠義,寧死不屈?!?/br>
    “我感其氣節,不愿壯士因為而死,便命士卒釋放了此人,還請福王恕罪!”

    眾人聽到張順前面的言辭,心情還頗為復雜。當聽到張順說什么“一戰成擒”曹文詔,皆竊竊私語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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