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她姝色 第2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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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索了片刻,猛地想起來是誰。 是蕭言。 沈希的身軀陡地就緊繃了起來。 蕭渡玄邊用帕子擦凈她的手指,邊慢條斯理地說道:“稍等?!?/br> 他?的姿態文雅,聲音也隨性。 怎么看都?像是一個?好脾氣的溫和帝王,但在沈希顫抖地想要抽出手的時?候,蕭渡玄直接就按住了她的手腕。 他?眸底晦暗,唇邊帶著笑意:“想讓他?看見嗎?想就繼續動?!?/br> 御輦雖然也極是軒敞,卻比六駕的馬車要狹窄得多。 沈希大?氣也不?敢出,她強忍住顫意,將手放回了蕭渡玄的掌心。 他?揚起唇角,輕聲說道:“乖孩子?!?/br> 但話音落下后,沈希的掌心就被不?輕不?重地打了一下,痛意倏然傳來,讓她緊咬住的朱唇差點泄出低哼。 并?沒有多疼,蘊著的懲誡意味卻很?重。 外間除卻蕭言都?是蕭渡玄的侍從,聽到?這樣的聲響誰都?知道發生了什么。 若是她再稍微溢出動靜,或許連蕭言也能猜到?了。 蕭渡玄聲音很?輕:“記清楚你的身份,小希?!?/br> “你先是我的人,再與他?定的親?!彼?的目光微冷,“孰先孰后,你能分得清,對嗎?” 寒意倏然就涌上來了。 “臣、臣女明白,陛下?!鄙蛳峙碌脜柡?,手卻不?敢躲閃,仍舊乖順地擱在蕭渡玄的腕上。 掌心柔嫩,很?快就紅腫起來。 痛意蓋過了酥麻感?,但強烈的羞恥情緒還是讓沈希的視線有些模糊,她的面頰亦發著燙。 懲誡過后,蕭渡玄很?快又緩了神色。 他?溫柔地揉了揉她的掌心,輕聲說道:“先忍一忍,待會兒?回來我給?你上藥?!?/br> 臨到?下御輦前,他?最后說道:“乖一點?!?/br> 見沈希嬌怯地點了點頭,蕭渡玄方才起身離開。 他?緩步走下御輦,笑著看向侍奉的禮官,輕聲說道:“吉時?快到?了嗎?” 禮官恭敬地應道:“陛下,馬上就到?了?!?/br> “好?!笔挾尚搜厶珡R,沒有再多言語。 太廟莊嚴肅穆,雖是不?高,但遠遠地瞧過去,就令人心生敬畏,里面供奉的是蕭氏的諸位先祖。 蘭陵蕭氏是綿延百年的望族,便是從前在世家?里也是數一數二的。 但此刻站在禮官之中的蕭言卻生不?出半分肅穆的情緒。 他?的腦海中仍然回蕩著那?道清脆的巴掌聲。 蕭言最崇敬和孺慕的就是皇叔蕭渡玄。 即便窺探到?他?待沈希的異樣情感?后,蕭言對蕭渡玄的敬重情感?也沒有改變。 他?的確是痛苦的。 但這幾日在家?中蕭言也想清楚了許多,沈希自幼就養在宮中,或許早就與皇叔兩情相悅,當?初接受他?的求娶本就是無奈之舉。 錯誤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這幾日事務太過忙碌,春闈才剛剛結束,如今還未出杏榜,就迎來了清明祭祖,蕭渡玄還特意令他?在典禮上舞劍,他?著實下了一番苦功夫。 如今事務都?忙得差不?多了,他?再沒有理由繼續拖著。 蕭言已經想好,等到?祭祖的典禮結束后,他?就回府準備退婚的事宜。 雖然此事來得晦澀,但他?也不?能讓沈希再去承擔被退親的壓力了,還是得將罪責攬到?他?的身上才成。 如今距離婚期還有些時?日,來得及深思熟慮。 只是目光飄過蕭渡玄身影的時?候,蕭言還是忍不?住地反復思索,方才的那?道巴掌聲到?底是起自什么。 他?過去的時?候,御輦旁候著的都?是皇帝的近衛和內侍。 他?們的神色皆沒有任何更易,仿佛什么也沒有聽見。 蕭言百思不?得其?解,蕭渡玄孤身一人坐在御輦中,到?底是碰到?了什么器皿才會發出那?樣的聲響。 但吉時?很?快就到?了。 他?沒有精力再胡思亂想,佩戴好承鈞后便隨著眾人向太廟走去。 蕭渡玄容色如常,他?溫聲說道:“去給?列祖列宗們看看,蕭家?的兒?郎如今是怎樣的英姿?!?/br> 分明是萬人之上的尊貴帝王,言語時?卻和柔至極。 蕭言腦海里那?些混亂的念頭忽然就消失了,他?按捺住心中強烈的孺慕情緒,恭敬地說道:“是,陛下?!?/br> 在陣陣的雅樂聲中,挺拔溫潤的青年人亮出了腰佩的名劍。 蕭渡玄含笑看著,輕聲和身側的宰相陸恪說道:“舍侄的風姿,舅父覺得如何?” 蕭言加冠還沒有多久。 但無論是先前去云州平亂,還是近來在禮部任職,都?展現出了這個?年紀少有的沉穩和妥當?。 別說不?說,單是他?此刻認真舞劍的挺拔姿態,就足以令人贊不?絕口。 陸恪先前就對蕭言有些印象,后來知悉他?為了感?情上的事竟向沈希提親,方才對蕭言有了些惡感?。 此刻聽蕭渡玄忽然這樣問,陸恪心頭一動。 他?想了一下,說道:“風度卓然,芝蘭玉秀,若是臣家?中的子弟能有世子半分,臣便也能放心了?!?/br> 蕭渡玄眉梢微挑,他?輕聲說道:“舅父妄自菲薄了,表哥表弟們分明也各個?出挑,哪里有舅父說的那?般頑劣?” 今日隨扈的禮官中有一名就是陸恪的次子。 他?令人將其?傳喚過來。 那?青年的年歲不?大?,行禮的姿態既恭敬又優雅,沒有分毫的紈绔氣息,一瞧就是能夠擔事的俊秀。 都?是流著相同?血緣的親人,站在一起時?也比旁人也更親近。 眾人無不?艷羨。 但聽到?蕭渡玄的問話后,陸恪陡地怔了一怔,他?沉聲說道:“是,陛下,臣的小女兒?上月剛剛及笄,但……但小女驕縱,恐怕擔不?得世子妃之位?!?/br> 事實上,他?的小女兒?很?是嬌柔乖順。 陸恪共有六個?女兒?,嫡女卻只有兩個?。 一個?兩年前犯了大?忌,至今還在寺廟里待著,一個?就是上個?月才剛剛滿十五歲的小女兒?,這也是他?最疼寵的一個?女兒?。 他?早就在上京的世家?子中為她挑選了無數遍的夫婿,就等著春闈過后便將人定下來。 哪成想皇帝突然說讓她嫁給?蕭言。 并?非是蕭言哪里不?好,只是一想到?讓女兒?嫁給?一個?和沈家?牽扯至深的男人,陸恪還是深覺不?妥。 更何況蕭言待沈希還那?般深情。 陸恪面上依然平靜,可心底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驕縱些才好呢?!笔挾尚α艘宦?,“舍侄溫潤沉穩,總不?好再配個?端莊嫻靜的妻子?!?/br> 他?輕聲說道:“依朕看來,夫妻之間性子互補,還是要更好一些的?!?/br> “況且,平王世子妃的名號也不?算辱沒?!笔挾尚捻馕?,“你說是不?是,舅父?” 雅樂聲悠揚莊重,皇帝的話語輕柔寬容。 但陸恪卻倏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會錯意了。 蕭渡玄這哪里是跟他?做商量的意思,分明是早就有了預謀。 陸恪緊忙補救道:“是,陛下,能嫁給?世子這般俊秀,是小女天大?的福氣,不?過世子那?邊……” 他?還能保持沉靜,但他?那?次子的臉上已經無法控制地露出了慌亂之色,惶惶得似是想跪匐在地上。 都?說皇帝寬容隨性,最是好說話、好脾氣的人。 怎么會有這樣強勢專斷的一面? 更何況、更何況他?們還是皇帝的外家?,與他?是血濃于水的親人…… 蕭渡玄又揚起了唇角,他?輕聲說道:“他?那?邊舅父就不?必憂心了,能娶陸家?的姑娘,亦是他?的福分?!?/br> 他?收回視線,目光無聲地看了眼不?遠處停著的御輦。 * 清明時?節到?底與平時?不?同?。 祭祖的典禮莊重,但在這之后是歡暢的春獵,太廟與皇家?林苑離得并?不?遠。 沈希坐在車駕里,卻提不?起半分喜悅,她滿心想的都?是蕭渡玄方才的話語。 陸恪已經答應了這樁婚事。 哪怕無須什么儀式,這樁婚事也可以說是板上釘釘了。 那?個?愛她愛了多年、且她再過不?久就要嫁過去的表哥,再過段時?日就要娶別人了。 而她則是將要回到?那?座囚籠般的深宮里,去繼續給?蕭渡玄做禁臠。 沈希向后倚靠,她竭力令自己保持平靜,可內心里的焦灼還是在瘋狂地燃燒著。 這兩年來她九死一生,履盡危地,那?般努力地去改變,最終仍是敵不?過命運嗎? 不?,沈希搖了搖頭。 她真正敵不?過的是滔天的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