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晚間正是最冷的時候,屋子里沒有暖爐,他只能盡可能地蜷縮在那條薄被子里。內力也驅動不了,似乎每次引渡完寒毒之后便有一段時間會是這樣,一驅動內力便渾身痛徹心扉。 真真切切感受到后,蕭乙才知道,原來七爺這么多年都在忍受著這樣非人的痛楚。 它遠比看起來更痛、更傷人、更致命。 蕭乙凍得渾身發抖,牙齒也忍不住在打寒顫,嘴唇一片干裂慘白。 他突然就想起了蕭丙,要是小蘿卜丁還在的話,定會從不知哪兒偷幾床被子來蓋在他身上,還會給他生炭火取暖,還會給他熬藥驅寒。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沉默地顫抖著說了好幾遍對不起。如果不是因為他,小蘿卜丁就不會死。 可是小蘿卜丁不死,死的就會是他。如果他死了,那七爺怎么辦? 蕭乙凍到恍惚,凍到失神,迷迷糊糊就睡了過去。 * 沈鐸寒的寢殿內。 他緩緩從浴池中走出,將身體擦干后套上一件寬松的衣裳,開口說道:“出來吧?!?/br> “是,王爺?!币粋€個頭矮小的年邁男子從隱晦的角落里走出,來到沈鐸寒跟前,替他把脈。 “恭喜王爺,這位少爺與王爺精血的契合度極高,短短兩次引毒,您體內寒毒便已經去除三分之一,想必用不了十次,就能完全將寒毒引入那少年體中了?!?/br> 這是西遼來的老神醫,為了找到他,沈鐸寒費了不少功夫。 即便沒有他這番話,沈鐸寒也能明顯感覺到,自己體內寒癥減輕不少。 但一想到還要再與自己的暗衛多進行幾次那種事,他便不由得心生厭惡,臉色也不由得凝重起來。 “不過……”只聽那老神醫猶豫著,要說不說的模樣。 “有什么但說無妨?!鄙蜩I寒冷眼睨著他。 “王爺體內寒毒已經留存近十年,十年即為死期。此次將這寒毒引入那少年體內,過不了多少時日,那少年便會……死去?!?/br> 沈鐸寒聽完這話,并沒有過多反應,只不冷不熱問著:“過不了多少時日是指多久?我還有些任務需要他去完成,可得把握著點時間?!?/br> 那老神醫聽了,只兀自低下頭,替那少年暗暗惋惜。剛剛兩人行那般事時,他從頭到尾都在一旁看著,顯然能看得出,少年對七爺是有仰慕之情,但反觀七爺……不僅行那事時對救助自己的少年毫不憐惜,反而還想著利用完他最后一絲價值。 屬實可惜,可悲,可嘆。 此人難怪能從當年那場風云巨變的奪嫡之爭中全身而退。 “閣老?”沈鐸寒見老神醫在愣神,知道他年歲大了,想東西想出了神,便提醒一句。 老神醫混混沌沌回過神來,語氣也平平靜靜地說:“等全部的毒都引入那少年體內后,最多最多,再活兩個月吧?!?/br> “兩個月啊……”沈鐸寒的舌尖微微抵了下左臉頰內壁,“倒也夠了?!?/br> 第09章 那西遼老神醫說得果真沒錯,兩周內,二人又進行了三次寒毒引渡之后,沈鐸寒已經明顯能感覺到體內寒毒幾近全無。想必再來上一次,這困擾多年的寒毒就能從他體內徹底拔除干凈了。 時近開元節佳日,宮中于三日后設宴,邀正五品以上的文武官員共赴晚宴。沈鐸寒作為肅親王,自然受邀在列。 傍晚,風雪颯颯,沈鐸寒獨自于風月臺飲酒,任憑雪花洋洋灑灑飄落入酒杯當中,與酒水融為一體,再飲入腹中,冰涼走過肺腑,一陣愜意舒暢。 若是以往,他斷然無法如此飲酒。只能喝溫過的酒,還不能在這雪月風霜之下,否則寒癥發作,不是一兩天能緩得過來。 而遠處,蕭乙正在極其隱蔽的角落里默默保衛七爺。他穿著黑色厚馬甲,但身上依舊冷得厲害,嘴唇凍得發紫,雪花就像冰針一樣刺在他皮膚上,又疼又癢。 昨日剛給七爺引過毒,眼下他使不了內力驅寒,只能硬抗。 很快眼皮便積了層薄雪,視線也逐漸模糊,就連耳邊雪花落到樹梢的撲朔聲都聽不大清了。 忽而,“蕭乙?!鄙蜩I寒喚了他一聲。 頓時清醒過來,蕭乙抖了抖身上的積雪,一瘸一拐朝著風月臺走去,再低垂下頭,半跪在雪地里,嗓音悶悶地說:“七爺有何吩咐?” 絕大多數時候,他都是不敢直視七爺的。七爺長得極俊,在蕭乙看來,他是全北潯最好看的男子,好看到讓人不可直視,不可褻瀆。 在他心中,七爺就是救世主一般存在的神靈。 唯有在那種時候,他才會在偶然間意識清醒的片刻,瞥到滿臉冷漠卻眼含情.欲的七爺。 就算知道,那是在春繆的作用下才會如此。但那個模樣,簡直能把他的魂魄都給勾沒了。 一念及此,蕭乙頓時臉頰發紅、身上發熱,原本體內的寒意也驅散了一些。 “你坐到我對面來吧?!鄙蜩I寒淡淡對他說。 “是?!?/br> 這是蕭乙第一次坐上風月臺的座椅上,他身上雖然不適,卻坐得穩當。 沈鐸寒將一切都收入眼簾之中,又倒了一杯酒,一口飲盡,辣意嗆過喉間,俊眉輕蹙。 “三日后,宮中設宴,正五品以上官員可攜家眷一同赴宴?!彼纳らg還帶著被酒嗆過的低啞,聲音低沉沉的,教人聽不出喜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