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落魄反派后 第59節
謝斂看懂了她要撒嬌的意圖。 他幾乎本能答應,可?想到已?經做好的決定,心口剛剛涌起的熱度一寸寸冷去。最終只是背過身,坐在為她擋風的位置。 - 除了謝斂,這一夜大家都有些不安。 雖然?拿主意的人是謝斂,可?實際上去請君入甕的,卻是他們。尤其是那幾個差役,簡直面?如土色,怎么都沒想到自己險些也跟著謝斂陪葬了。 但也算是謝斂救了他們。 經此一事,幾個差役竟然?和王伯田二郎親近了幾分,也不故意生事了。 與此同時,宋矜的病卻越來越嚴重。 沿途醫館看過,開?的藥一帖一帖吃下去,卻收效甚微。為了防止路途顛簸,導致宋矜病情變得更加厲害,干脆暫時停留在江陵。 一則,找醫術高?明的大夫為宋矜診治。 二則,等候章向?文來接宋矜回京。 但能請到的大夫都請了,宋矜的病卻遲遲不見好,整日里昏睡的時間倒是要比醒過來的時間多,向?來愛笑的蔡嬤嬤都以淚洗面?。 宋矜醒過來的時間很?少,大多數在半夜。 謝斂是日夜守著她的。 因為常年多病的緣故,病成這樣也不是第一回 了。 可?往日守著她的都是蔡嬤嬤,此時換成了謝斂,她還有些意外?。畢竟她醒過來的時間少,往日蔡嬤嬤忙著熬藥,她醒來都不一定能見到。 如今倒是一整夜,便能看到人。 就是謝斂不愛說話。 她雖然?病著,卻還賭氣。 趁著謝斂還在看書,她干脆再次閉上眼去,裝作沒有醒過來。但一醒來喉間就作癢,她只好皺眉忍著,越忍越是難受…… “睜眼?!敝x斂的聲音忽然?在近處響起,因為嗓音平靜,便無形帶著幾分命令的意味,“吃了枇杷膏再裝睡?!?/br> 宋矜更惱了,她鉚足了勁兒側過身去。 她雖然?叫他謝先生,可?也不是讓他當夫子教訓她,難道她不聽話還能打?她手板子不成? 又不許她跟著,又不許她裝睡。 宋矜等了會兒,遲遲沒等到謝斂再說些什么。 她得逞了,被病痛折磨得壓抑的心情都舒緩了不少,靠著軟枕發了會兒呆。若是章四郎真來了,她又病得如此灰頭土臉,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何況,謝斂都不讓她跟。 正胡思亂想間,有人靠了過來。 修長的影子投在她身上,混雜著體溫的蘇合香與皂角香漂浮在帷帳間,廣袖無意間拂過她指尖,宋矜頓時間一動不敢動,只覺得被他衣袖蓋住的手指癢到發麻,后知后覺小心抽出來。 片晌,宋矜垂眼。 看謝斂坐在床邊的身影,如松如竹,既清冷絕倫卻又近在咫尺。 “先吃枇杷露 ?!睂Ψ筋D了頓,將準備好的枇杷露遞到她唇邊,驟然?間低垂了凌厲的長眉,“再與我賭氣,沅娘?!?/br> 最后兩個字,被他說得尤為輕。 宋矜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隱約間,竟恍惚以為他帶著幾分示弱的意味。 她收斂心神,不肯理他。 但對方默然?靜坐時,帶著種無形的堅持與示好,十分反常。不覺間,便如敲打?更漏的水滴,在深夜里令她慢慢焦灼起來。 不對,哪里不太對。 宋矜掙扎了一下,想起上次夜里他才哄她睡覺,轉頭便吊著一口氣給?自己拋尸。不由輕輕看了謝斂一眼,篤定道:“你每次對我說好話,都是為了哄騙我?!?/br> 此話一出,她更覺不妥。 仿佛在說他是騙感情的登徒子一般了。 謝斂卻似乎微愣,有些局促道:“我并未哄騙你?!?/br> “騙人?!彼务孑p聲。 果然?,謝斂沉默。 宋矜有時候最愛得理不饒人,十分促狹。此刻見他理虧,忍了忍,還是有點想擠兌他???惜話還未說出口,便被他的枇杷露堵住了唇。 青年仿佛看破她那點小任性?。 謝斂又恢復了慢條斯理,淡瞧她一眼,溫聲道:“沅娘,聽話?!?/br> 這話既帶著溫和的警告,又帶著包容的無奈,令她有些不好意思賭氣。 但她還是固執道:“我不?!?/br> 謝斂沉默了片刻。 “你病得很?厲害,”他如此說著,語調分明是平靜的,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隱忍,“若我自嶺南回京都,還會去看你?!?/br> 第40章 相思引(十三)已修 宋矜垂著眼, 默默賭氣。 任由月影移墻,燈燭一點一點黯淡下去,始終不肯理謝斂。 恨他的?人那么多。 他好像也全然不顧惜自己的性命。 “天色不早了?!敝x斂道。 “謝先生今年, 不過二十一歲吧?!彼务嫒套琅?,隔著青紗帳子看他, “才過弱冠, 難道沒有不舍的?人或是事?” 然而話一出口, 她?有些后悔。 謝斂年少失怙, 為家族所驅逐。 恩師已?死, 親人背棄。 昔日知?交反目,舊日的?同?窗同?年都與他分崩離析,反踩一腳的?亦不在少數。 新政雖然改治時弊, 令無數人私下贊嘆。 卻只為他招致殺身之禍,其中權勢調動,全然是為傅也平做嫁衣。 她?一時間, 又有些自?悔失言。 正?要揭過這句話,青年卻只瞥她?一眼,語調一如既往地?冷清, “沒有?!?/br> 因為他這句話,宋矜心口發悶。 眼前的?青紗帳子影影綽綽, 令她?看不清謝斂的?神情。她?幾乎要掀開來,舉燭逼問?到他面?上, 卻又無法問?出口來。 “我?呢?”她?悶聲。 謝斂端坐在床側, 仍端著碗枇杷露, 面?上沒什么表情。 他向?來鋒銳冷冽的?眉眼低垂, 便有幾分溫潤之意。但此時此刻,無聲瞧了她?片刻, 古潭般冷清幽深的?眸底毫無波瀾,伸手撥開了那道紗帳。 宋矜陡然間生出不好的?預感。 她?想也不想,倉促拽住了謝斂的?衣袖,轉而追問?:“那田二郎呢?他若離了你回京,恐怕即刻就?被顯貴下手了?!?/br> 謝斂不做聲,只道:“沅娘,松手?!?/br> 宋矜仰臉,搖頭:“我?不?!?/br> 他彎下腰,一寸一寸抽出衣袖。 斑駁燈影照在他側臉,一側眉眼透出玉般溫潤光澤,一側便如堅冰般陰郁冷冽。宋矜一時間覺得,他與往日有些不一樣,至少是…… 有些不好說話的?。 “明日,名醫蔡振會來為你診治?!敝x斂只道。 她?方才對他說的?話,就?被他這么輕易、且說一不二地?避開了。 宋矜不是強勢的?人。 若是往日,她?是絕對不會問?到這個地?步的?。 “謝含之?!彼?仰身撩起紗帳,幾乎貼到他眉眼間去,屏息追問?,“你就?全然不在意我?嗎?我?一路到江陵,你猜我?為的?什么?” 燭火越燒越黯,紗影沉沉。 眼前謝斂眼睫低垂,眸底如回淵,瞧不出一絲別樣的?波瀾。 宋矜覺得委屈,抿唇盯著他。 終于,謝斂掀起眼簾看她?,語氣平靜而輕,“老師和向?文?會幫你父兄洗清冤屈。若我?活著回京都,也絕不會坐視不理,你做得已?經夠了?!?/br> 他覺得,她?只是因為為了父兄才保他的?。 她?難道不知?道別的?法子嗎? 因為氣惱,宋矜竟然反駁不出來。 她?自?顧自?沉默。 謝斂看著發愣的?少女。 他知?道宋矜下嫁的?緣由,是為了父兄背負的?冤情,他哪怕是舍了性命也會幫她?達成?所愿。 她?本來就?病弱,卻為了他鼓起勇氣,迎著那么多兇悍惡意的?人站出來,忍著膽怯嫁給他。 一路那么多危險,她?學著和差役周旋,陪著笑臉裝世故,嘗試著為他上藥、生火、披衣,一次次將他從生死間拉回來,又一次次因為他陷入危險。 這樣的?恩情,哪怕是千條性命都無法償還。 所以,哪怕此后一路孤身向?嶺南,他也會掙出一條命出來,重新回到汴京城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