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落魄反派后 第57節
“這是自然?!?/br> 船夫說著,當?真起了這樣的心思。 喝了梨花酒再殺謝斂,不說別的,確實?十分有意?思。反正這玉佩,就算是謝斂想要借機傳遞什么消息,他們也不可能拿出去當?的。 常在河邊走?,不至于因此濕了鞋。 反倒是謝斂,恐怕是想不到自己要死了。 船夫想了想,似笑非笑提醒道:“郎君瞧著面色不好,還是趁著晚飯時間,多吃點好的吧?!?/br> 謝斂眸色平靜,送走?船夫。 果然,船只靠著岸邊停泊。船夫將玉佩綁在魚鷹腿上,又扯出羊皮紙畫了符號,做完這一切,暮色徹底籠罩住一片山野。 這頓晚飯,謝斂沒讓王伯一行人吃。 他在燈下交代完畢,眾人都不做聲,看他的眸色是震驚里夾雜著害怕。謝斂也不惱,只是重新叮囑了一遍細節,又問道:“記住了?” 眾人不敢作?聲,看他的目光像是看怪物,沒人能將殺人說得這么輕描淡寫。 何?況,任誰都不想殺人。 “這事……我們家小娘子知道么?”王伯問。 謝斂沉默片刻,也淡瞥了一眼房間的方向。吃了藥的緣故,宋矜一直在昏睡,此時當?然不可能醒過來,無法知道他即將要做的事情?。 但他確實?不是君子。 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 從他入仕之初,他也不是為了當?仁愛持正的慈厚君子。傳聞說得不假,他是個不擇手段的瘋子,處事極端只為達成自己的目的,全然不顧后果。 “由?你們取舍?!?/br> 謝斂淡聲道:“端看要不要活?!?/br> 屋內十分安靜。 片刻后,眾人節節敗退,終于咬牙下了決心。 每個人的分工,都被謝斂劃分得十分準確。大家嘰嘰喳喳,又將各處不確定地問了一遍,這才紛紛出去準備自己的事情?。 只有蔡嬤嬤欲言又止,哆嗦著嘴唇。 謝斂略頓了頓,轉身走?了。 月色灑落在船舷上。 謝斂為宋矜披了件斗篷,靠著她坐了一會兒。 片刻,船只靠了岸。 他收斂了心緒,彎腰將宋矜抱了起來。右腿膝蓋陳年的舊傷隱隱作?痛,因為在驛站外下馬倉促的緣故,恐怕短時間內好不起來了。 謝斂干脆忍痛,姿態如常。 他抱著宋矜出了房間,遠處蘆葦叢簌簌顫動,無形中醞釀著危險。遠處升起一把火,火光越來越紅,朝著蘆葦叢瘋狂地吞噬過去。 記憶里這樣的大火,也很瘋狂。 扭曲的人影起伏,尖叫聲此起彼伏,guntang明亮的大火顫抖不已。濃烈的黑煙升騰起來,帶著皮脂燒灼之后的臭味、香味、焦味,還有凄厲的詛咒與辱罵。 謝斂朝著船舷走?得很慢,他幾乎被記憶扼住咽喉。 一步,兩步,他僵在原地。 身后有羽箭破空而來,正對?著他的肩頭。 懷里的少女忽然掙扎了一下,烏黑的發絲從斗篷中泄落出來,被風吹得掃過他手背。荔枝香驅散了尸體的焦臭味,僵硬的身軀被癢意?掠過,驟然間松弛。 他抱緊宋矜,側身躲開。 呼呼的風聲裹著尖叫聲,他耳邊的唾罵警告聲戛然而止,隨著記憶散去。 謝斂渾身冷汗凌厲,面白如紙。 然而因為抱著宋矜,他不敢任由?自己脫力。膝蓋的疼痛令他走?不快,只能踉蹌著朝船舷走?去,無論如何?,這一次他一定要保護好宋矜。 對?面的火太大了,幾乎照亮半面天空。 他抱著宋矜,手背青筋浮起。 眼前又浮現那道扭曲的身影,在火光中掙扎翻滾。大火照亮了漆黑的夜空,吞噬掉他曾經的家、曾經的親人,只有數不盡的凄厲慘叫,和夾雜其?中的詛咒和警告。 每一句,都在逼迫他活下去。 卻不是為自己活下去。 第39章 相思引(十二)已修 宋矜再次醒來時, 月在天中。 靠岸的蘆葦起了火,連成一大片火海。 而她被謝斂抱在懷中。 身下船只起了火,失去平衡搖搖欲墜。身后有羽箭破空而來, 謝斂折腰避開?時擦破鬢角,散落的幾綹長發被風吹得拂起, 其下眉眼依舊清肅沉靜, 步履堪稱從容平穩。 但不知道為什么, 他臉色非常蒼白。 額頭滲出細密的汗, 抱著她的手臂似有些輕顫。越是如此, 宋矜就越是覺得,他冷靜到近乎固執的神情,突兀得像是掛上去的面?具。 “謝先生……”她有些慌。 宋矜本能掙扎, 不敢讓他費力抱著。但很?快,對方便抬手重新?掀起斗篷蓋住她,制止了她的動作。 “沅娘, 要見血的?!彼Z調溫和。 宋矜眼睫一顫,沒有亂動。 他一開?始就安排好了,讓她服了藥, 被他抱在懷中帶著處理完。但或許謝斂不知道,她自幼生病, 鎮痛類的藥物都吃出耐藥性?了。 隨著行走,謝斂腕間鐵鏈窸窣。 但不知為何, 他并沒有急著起身上岸, 反而是往前走了幾步。在謝斂停下后, 便有人悶栽在地上, 咚地一聲導致船只猛地一晃。 宋矜趁機往外?看,地上跪著人。 跪在地上的人, 是原本為他們撐船的船夫,此時被一刀刺中肋骨。他全?身是血,口中咳出血沫子,手按在滿地粘稠的血泊上才勉強沒癱倒。 火舌舔舐涂了桐油的船,順風瘋狂滋長。 船夫滿是是血,趴在地上掙扎,腳底已?經被火燒得一抽一抽。他伸手要拽謝斂的袖子,口中喝喝作響,迸發出強烈的哀求。 但謝斂眼都沒抬。 他只是彎腰,抽出船夫懷中的一張信紙,一掃而過。 很?快,他收起那張紙 。 正欲放入袖中前,眼角的余光與宋矜撞上,微微一滯。 宋矜一愣,她從未見過這樣的謝斂。 但青年也隨之一怔,眸光竟仿佛有些說不出來的倉促狼狽。在她開?口之前,他抬手掀起斗篷,再度蓋住了她的視線。 緘默中,宋矜竟覺得謝斂的心跳都快了幾分。 但她陡然?見了這樣的畫面?,背后已?經被冷汗打?濕,太陽xue一跳一跳地疼,不顧她的抵觸拖拉出記憶深處的記憶,令她頭腦發白做疼。 宋矜渾身虛脫無力,輕顫一下。 抱著她的人便頓了頓,斗篷再度被揭開?來,謝斂垂眼無聲看她,眼底閃現幾分無措。 “沅娘?!彼麩o意識輕喚了聲。 因為抵觸回憶,宋矜悶咳一口血,懨懨說不出來話。 青年本能抬起手,仿佛要為她擦去唇邊的血跡。然?而他垂眼,看著自己手上染的血跡,卻又默默地收回了手,彎腰洗去血跡。 謝斂洗干凈了滿手的血,才伸手去給?她揩血。 女?郎面?容慘白,因為驚懼冷汗淋漓。 他不知道宋矜怕的是尸體,還是他。 只是托起她的后腦,鎮定平靜地道:“暫且忍忍,我帶你鳧水上岸?!?/br> 宋矜意識模糊,沒有答應。 在身體驟然?落入水中時,她才被冷得回神,下意識抱緊了謝斂的脖頸。青年微微一僵,卻始終沒有多說什么,只帶著她很?快上岸。 不過片刻,遠處便有一輛牛車匆匆而來,駕車的人竟然?是王伯,車上還帶著眾人一路的行禮。 “勞煩嬤嬤?!敝x斂對蔡嬤嬤道。 宋矜咳嗽了幾聲,就被蔡嬤嬤抱進?懷里,給?她裹上準備好的厚絨斗篷。冷意漸漸散去,她才慢慢緩過神來,掃視了四周的景象。 “……謝先生?”她只好問謝斂。 青年背對著她,衣衫盡濕,烏發散落吹散在頰邊。聽了她的話,才微微轉過頭來,深色的瞳仁里看不清此時的情緒,只叫人覺得淡淡的。 “嗯?!彼麥睾偷?。 宋矜想起剛剛蘆葦叢中的慘叫聲,不由又看了他一眼。 如果她猜得不錯的話,剛剛那一大片被火燒的蘆葦叢中,應該是有不少活人的?;茨衔髀返淖窔?,一直醞釀到江陵狹隘的江水之畔,都未曾放棄。 “蘆葦叢中的那些人,都死了?”她問。 其實,她還想要問一問,蘆葦叢中的都是些什么人。但因為眼前的人是謝斂,她心里便有了答案,于是問了這個問題。 謝斂只道:“你不必細想,與你無關?!?/br> 宋矜欲言又止看他。 他在她殷切的目光下,姿態一如既往地平和,但脊背卻有些無形的僵??雌饋砑葟娜莺V定,卻又仿佛在接受著什么考量。 謝斂又想,他本就不是君子。 “怎么會與我沒有干系?”她嗓音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