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落魄反派后 第14節
她又有些害怕。 好在,趙夫人伸手握住了宋矜的手。 “莫怕?!?/br> 她就沒有那么害怕了。 兩人都沒有力氣,坐在地上挨在一起,說些閑話。因為自幼多病,宋矜只有逢年過節,才會被宋敬衍和趙夫人接回家里去。 往日見了面,總是透著幾分疏遠。 宋矜也沒有想到,阿娘和自己竟也有這么多話可以說。 一夜過去。 守在門口的護衛,終于退到了小院墻外。 宋矜囫圇收拾好自己和阿娘,正憂心蔡嬤嬤,外間就再次響起喧嘩。她如今一聽見吵鬧,情緒便有些不受控制地恐懼惱怒。 好在那些吵鬧里,有蔡嬤嬤的聲音。 “胡言亂語!讓開,都放開!” 蔡嬤嬤怒聲擠開人,走進院子。 和宋矜一樣,蔡嬤嬤甚至還要狼狽不少,渾身都是泥水。老人一瘸一拐走進來,瞧見宋矜卻又本能露了個笑臉,“娘子,沒事了吧?” 宋矜撲過去扶住蔡嬤嬤,“沒事,阿嬤摔傷了嗎?” “就摔了個屁股蹲兒,進去說?!?/br> 宋矜匆匆進去,讓蔡嬤嬤坐下。 蔡嬤嬤水也來不及喝,匆匆道:“娘子,出事了……今日天不亮,便有人組織了流民為了老爺的案子游行,結果鬧了事,如今京都城門都封鎖了?!?/br> 這消息太過于驚駭,宋矜驚得發愣。 但隨即,她想起謝斂讓她這三日萬萬不可出門,難道他提前知道了? “調了外地的官兵進來,四處都守得嚴嚴實實,鎮壓為老爺鬧事的人?!辈虌邒邏旱土寺曇?,有些發抖,“不少人說,是謝斂要造反,這些官兵都是謝斂調來的?!?/br> 宋矜晃了一下,險些摔倒。 謝斂親自鎮壓為她父親喊冤的人…… 可她唯一的證據,已經給了謝斂本人。她甚至還答應了謝斂,這三日,絕對不會外出造成任何影響,自然也不能趁機做點什么。 蔡嬤嬤或許是看她面色慘白,追問道:“娘子,這事鬧得這樣大可如何是好?” 事情確實鬧得太大了。 而且,很突然。 “等?!彼务嫘睦锲呱习讼碌?,可到底唯一的證據已經交給了謝斂,只能說,“這件事,我們不能接觸?!?/br> 聚眾鬧事,可大可小,最怕有心人從中作梗。 她們宋家人本就艱難,一旦扯上關系,恐怕又要引起許多猜忌和莫須有的罪名。 “那謝斂……”蔡嬤嬤咬牙,“當真是可恨,就這樣非要往老爺頭上潑臟水,連鎮壓幾個流民,都鬧得好像是造了他的反似的!” “阿嬤,不要說了?!彼务嫣嵝?。 兩人不再閑聊,分別收拾干凈。 宋矜面上平靜,心里卻越來越沉重。 這件事恐怕不止這么簡單,謝斂拿走她的信,起到的作用自然也不會簡單。 尤其是這些鬧事的人,只要謝斂有心,恐怕災禍又是要落在宋家頭上?;蚴沁@些鬧事的人,其中有人別有用心,宋家也要被牽連。 三日內便要被強行定罪,竟又扯上了這樣的事情! 這回嚴重起來,恐怕不只是阿弟的生死,甚至牽連上全家都不足以熄滅風波。 謝斂在其中,到底要做些什么…… 第12章 汴城雨(十二) 果不其然,京都人心惶惶。 宋矜答應了謝斂,便不再理會何鏤,她關了門,繼續在窗前沒日沒夜地作畫,權當做兩耳不聞窗外事。 但很多消息,還是不可避免地傳到她耳朵里來。 譬如死了許多流民,謝斂縱容官兵傷人,當街擊殺了不少鬧事的人。譬如城門關閉,連皇城外都守著里三層外三層的官兵,城內流出的水都被染紅了。 這樣駭人聽聞的消息,于普通人太過于遙遠。 卻又無比震撼。 宋矜無心細想,卻十分擔心阿弟。 從前過年時,阿弟最是頑皮,會踩著嘎吱嘎吱的雪,將噼里啪啦的爆竹丟入冰湖里。然后回過頭,一股腦撲入宋矜懷中,抱著她的腰笑鬧。 “阿姐,熱鬧吧?” 宋矜那時候不覺得熱鬧,會覺得有些吵。 她就會溫和地搖搖頭,由著宋閔胡鬧。但宋閔好像有些失望,他往往會更加鬧騰,惹得全家人都圍著宋矜一起笑鬧起來。 但上次在牢獄中見到的宋閔,渾身傷痕累累。 像是一只受了驚嚇的貓兒,蜷縮在濕爛的稻草中,有氣無力地做恐懼的夢。 宋矜筆尖一顫,墨汁暈透了紙背。 她仰起臉,看枝頭綠葉萌發的細柳,忍不住想,是不是自己貪求得太多了些。既不肯被污蔑,又舍不得阿弟身上的風險。 蔡嬤嬤推門進來,端著枇杷水。 宋矜正要說話,就見蔡嬤嬤手中的枇杷水早潑了大半,將她衣襟都澆濕了。 她連忙起身,接過水碗。 “娘子,二太太塞進來的東西?!辈虌邒咚砷_手,手心攥著個被血浸透的平安符,直愣愣看著宋矜。 宋矜嚇得臉色慘白。 這平安符,是她親手給宋閔求的,他一向藏在衣裳里戴著,十分寶貝。 “她們說了什么?” 難道是何鏤知道了,她給了謝斂翻案的證據?還是說,為她父親游街的流民,牽連了她阿弟,導致事態再次發生了變化? “沒機會說?!辈虌邒邠u搖頭,“只來得及悄悄塞給我,奴婢本來不想收,但……” 宋矜就打開平安符,果然翻出一小張信紙來,上頭是二叔的筆跡。 她一目十行看完,臉色漸漸陰沉。 “娘子?”蔡嬤嬤有些焦急。 宋矜腦子也有些亂,不知道如何回答。信上的意思是,那些受過恩惠的百姓為阿爹伸冤,卻被謝斂以造反為罪名,下獄殺頭的數不盡數。 如今已經有人說,要將宋家以謀逆罪誅殺九族! 二叔一家,已經被抄了家。 這紙上也是血跡斑斑,不知道是她阿弟的血,還是二叔一家的血。宋矜匆匆看完,就著燭火燒掉,才簡要和蔡嬤嬤解釋了一句。 這張信真假不知,但謝斂鎮壓流民的罪名卻對上了。 畢竟這罪名也藏不了。 恐怕極有可能,這罪名當真成了謀逆。 “只能探一探真假了?!彼务嫦肓讼?,又補充了句,“如今誰也信不過,阿嬤,等會我約見何大人,你萬萬不要讓阿娘出來?!?/br> 交代完畢,宋矜坐在原地。 她摩挲袖里謝斂還給她的玉佩,緩緩生出一股難言的恨意。 謝斂便是要利用她、哄騙她,也不該用阿爹的玉。她五歲時,途經沅水大病一場,阿爹將自己玉佩配戴在她身上,希望用自己來為她擋災。 那段時間發生了很多事,她病得記不得了。 但謝斂能得到阿爹的玉,可見阿爹對他何其信任和看好。 他背叛了阿爹,又來騙她。 “想通了?”何鏤竟來得這樣快。 宋矜說:“我不敢如此輕易做決定,但何大人,聽聞如今的事態已經到了……即便如此,我現在答應,也還來得及嗎?” 何鏤搖頭,有些輕蔑:“你不懂?!?/br> 宋矜等的就是“不懂”之處,懵然瞧著他。 時下好清雅,眼前的女郎不僅清雅冷清,更添了幾分風骨。就是何鏤,對上這樣一個女郎,也很難徹底將她試做無知之人。 何況,她此時隱隱示弱。 何鏤很清楚,宋矜已經到了絕境,明顯是要答應了。 “陛下年少,全賴太后娘娘垂簾聽政,這些年大驪才一片海晏河清?!彼膊辉匐[瞞些沒必要的東西,攤開了說服她,“你以為,誰一句話就能讓這樣大的案子,三日內必須結清了?” 果然,對面的少女臉色慘白。 她漂亮的眸底滿是驚訝,紛飛思緒混雜,眼底透出盈盈的光彩。 “趙掌印的意思,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女郎輕聲。 何鏤沒反駁。 他沉默打量眼前的女郎,傳聞中的病癆鬼、鄉野村婦,眼波明滅間十分靈動。她蹙眉思索,十分專注,片刻后驀然抬頭。 “竟是太后寬宥?!彼朴懈袆?。 何鏤猝然低笑了聲。 原以為她會執著于,皇陵案中銀錢的缺口,流向了何處與她父親的清白與否。但她既然不提,應當是終于明白過來,重要的不是真相與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