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芰荷也早聽聞，沈笑語有孕的消息，空著的手懸在空中，好生尷尬。

    抱著的醫書，也全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沈笑語：“這些書，表姑娘可否給我家侍女，抄寫個抄本？”

    本就是孤本，市面上尋不到第二本。

    夏至想看，沈笑語也想用此書，尋找是否有調養身體之法。

    “這書……是我不該拿?！?/br>
    謝盞出言：“你來這借醫書，本是謝虞同意的事情

    ，你又何須和她商討?！?/br>
    “我只是……借著看看，沒有……拿走的意思?！?/br>
    謝盞看著沈笑語的小腹，不知有沒有發現，只道：“你若想嫁謝虞早該嫁，偏生要誤了旁人?！?/br>
    崔芰荷是那種相處起來，便讓人覺得友善的女子，連謝盞相處的久了，也偏心到了她身上。

    崔芰荷咬著下嘴唇，拉住謝盞，不許她多說。

    “今日叨擾了?！?/br>
    醫書被放在桌上，崔芰荷給謝盞的小腿復位后，匆忙離去。

    謝盞追了出去，徒留沈笑語在原地。

    沈笑語活動了手腕，不過是小傷，但她卻始終習慣不了。

    如今她這身子弱成這樣，風一吹好似會散。

    夏至皺巴著臉，“是我沒用，難怪姑娘讓小滿在外頭，而我留在謝家……”

    “若是小滿在這里，那些凡是欺負姑娘的人，小滿都能罵回去，也不至于受了這氣，卻好像我們才是惡人似的?！?/br>
    “明明是姑娘與姑爺共患難在前，他們卻只記著，曾和姑爺有過婚約的崔家姑娘，我們姑娘誰又記著受過多少委屈？若非姑爺執意要娶姑娘，早就被那些人搶了這樁婚?！?/br>
    夏至從來沒有話這么多過。

    “姑娘，你為何這般不爭不搶的，任由那些人蹉跎你？”

    沈笑語指著那兩本的醫書，“這不搶著呢？將醫書抄完，送到表姑娘院里?！?/br>
    “她若真如表面上那般干凈，又怎會明知姑爺不喜歡她，還要倒貼著往上來？甚至知道姑娘嫁進

    來，還賴在謝家不走？清河崔氏，何曾在長安城沒有其他居所？”

    ?? 第140章 小像

    沈笑語點著夏至的額頭，無奈的笑道：“你這丫頭，瞧不出來倒是個脾氣硬的?！?/br>
    夏至紅了眼眶，“父親自小說我是個窩里橫，不敢與人明面上爭吵，讓姑娘見笑了?！?/br>
    一直以來謹言慎行的夏至，終于是表露了自己的心思。

    沈笑語見著又委屈又氣的夏至，道：“嫁入謝家遭遇這一切，本就在我意料之中，我不曾覺得委屈?！?/br>
    只是無奈，最終造化弄人。

    還是被拘進了這朱門之中。

    不過幸是之前一直謀劃，一入謝家，便得了謝夫人遞上來的管家之權。

    沈笑語：“你再挑些醫書，如今老祖宗跟前送來了兩個侍女，你倒是可以閑下來，做些自己的事，繼承你父親衣缽?！?/br>
    夏至應道：“我還得幫著姑娘調養身子?！?/br>
    “如此也好?！?/br>
    今日請了崔家的御醫，當著眾人的面，坐實了沈笑語有孕的事，短時間內，謝家也不會再想著查驗真假了。

    沈笑語摸著自己平坦的肚子。

    三月了，這里得添些東西了。

    夏至又到二樓閣樓尋了些醫書。

    “姑娘……”

    沈笑語聞聲，側著身子上樓，“姑娘小心?！?/br>
    閣樓上書架子的書，大都是兵書。

    另外，就是一箱子醫書，一看便是新收集來的，還未來得及規整到書架上。

    閣樓上有個偌大的窗戶，打開窗戶，迎面而來的是暖陽。

    這處竹林，在謝府本是偏僻之所，地勢也有些高，所以越過竹林，便可俯瞰整個謝府。

    廊腰縵回，曲折之景；春日暖陽，冬日融雪。

    映入眼簾，如同攤開的水墨畫卷，自然成景。

    從這往上還有一層樓，想是景趣更好，夏至想給沈笑語打開，卻發現上了鎖。

    “姑娘，上去不得?！?/br>
    沈笑語之前便發覺，謝夫人給自己的鑰匙中，有一把形狀更小巧精致的，看起來格格不入。

    “試試這個鑰匙?！?/br>
    夏至：“果然可以開鎖?！?/br>
    閣樓的第三層空曠了許多，只有可以休息的小榻，與一些筆墨、紙張、畫卷。

    沈笑語看著，從上往下，灰塵漸厚的紙張，從中抽出來一本。

    攤開仔細查看。

    里面是謝虞小時候，初講學時學寫的字。

    紙張已經泛黃，唯獨不變的，是謝虞桀傲不遜，不受約束的字跡。

    謝虞那時候的字，就已經頗具鋒芒，如今倒還是收斂了些。

    “姑娘，瞧姑爺這些畫?！?/br>
    有滿滿三桶的畫卷，隨意抽出來，里面畫著的都是沈笑語。

    這一年來沈笑語的一顰一簇，都被畫在這畫卷中。

    有一個最小的畫卷，紙張泛黃，卻是最新換了的畫軸。

    畫里面是八九歲的沈笑語。

    那一年，沈笑語被威武侯抱在懷里，騎著高馬，跟著浩浩蕩蕩的沈家軍返回長安。

    夏至：“這小像一看就是姑娘小時候，畫里面的姑娘，神采飛揚，好生明艷?！?/br>
    “不成想那時候，姑爺便偷偷畫姑娘了！”

    沈笑語撫摸著畫像上，粗粗被勾勒出來的威武侯與沈家軍的一點

    殘影。

    “那時候小公子才幾歲，竟然能畫得這般惟妙惟肖?！毕闹馏@嘆道。

    沈笑語卷起來畫軸，“他自出生起便是天之驕子，并非家世斐然，而是那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天賦?！?/br>
    能等宮里面那些主子的賞識，本身就因得他非常人。

    想來也不大記得謝虞，是哪年轉的性子。

    大概是沈家軍兵敗城破，沈笑語跟著白玲瓏改嫁到景國公府后。便常常見到，一個跟在景詩身后，處處挑自己刺的刺頭。

    畫軸卷好后，側面露出來一個白邊，往外一抽，里面是一份信件。

    信奉上兩個大字，吾妻。

    里面的內容不多。

    是謝虞離開那夜，連夜寫的。

    “夏至，差人告知小滿……我有要事?！?/br>
    信件里的內容并無表露什么，只是話家常，告知沈笑語這本是他給她準備的小憩之所，在謝家無聊，可躲在這處。

    最后一句，蜀地無明月，勿念。

    謝虞回到蜀地起兵了。

    無明月，那是刻在沈仲柏戒指上的北狄小字。

    不過那上面的原話是北狄無明月。

    這事情早已經過去久遠，尚是大昭立國初期的事。

    大昭的開祖皇帝從北邊起兵，攛掇東邊的東夷與南疆制造外患，又得蜀地與北狄助力，最終攻破前朝。

    史稱五蠻之亂。

    這段歷史早已經被史書抹去，但是卻被寫在了北狄的民歌之中。

    這一首小詩，也常用作起義的暗號，被義士口耳相傳。

    沈笑語也是幼時聽，父親提起過

    ……

    若非謝虞樓下，寫著北狄雜談的地理集，沈笑語是全然想不起這詩的。

    沈笑語抱走這畫卷，心中的猜想落實，人差點又從樓梯上摔了下去。

    “姑娘到底發生何事了？姑爺寫了什么?！?/br>
    剛才還好好一人，現在就慌張成這樣。

    沈笑語抽出來所有有關北狄和南蠻，以及南疆的書籍，與那封信件一起，燒了個一干二凈。

    待到灰塵被埋，確實不剩下任何一個文字后，沈笑語這才回去。

    院里的烏蘇和秀廂確實是有意，讓沈笑語去后山的。

    為了讓沈笑語和崔芰荷碰個正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