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里沒有光，今日沈笑語才仔細欣賞他們盤下的這院落，院里有一棵偌大的柿子樹，結滿了果子，樹干都掛不住，垂到院外去了。

    “姑娘可想吃柿子？”青二挽著袖子，得了沈笑語點頭，便準備爬樹了。

    沈笑

    語：“柿子長得這般好，賣院子的人可惜了，摘下來幾個嘗嘗吧?！?/br>
    柿子大都有萬事如意事事順遂的寄寓，長安城許多人家都愛種柿子，柿子樹長得越好，主人家心里便越開心。

    “得嘞?！?/br>
    青二二下便爬到了樹干上，用衣裳抱著摘下來七八個大柿子。

    “誰在偷柿子？”

    青二站在樹上，才能清楚看到有人扒拉在墻的另一頭，伸著手在這里摘柿子。

    “姑娘，他們將我們柿子都摘走了?！?/br>
    院外的摘完了，還拿著個籮筐，準備翻過來摘。

    聽到青二聲音，外面的人也不慌，跳下去就跑了。

    青二不服氣，“姑娘我將人抓回來！”說罷，青二一溜煙，往院外抓人去了。

    阿歲無奈，在后面喊道：“青二，姑娘說了你不能隨便出去?！?/br>
    青二跑沒了影。

    偷摘柿子的，本就是個和青二年紀一般大的男孩，所以青二一追，便忘記要藏起來的事。

    夏至拿著掃帚站在門外，她也看了個熱鬧，“姑娘，是賣院子家的顧老太的孫子?！?/br>
    沈笑語點頭，將柿子洗干凈，安慰阿歲?！扒喽斆?，不用擔心他，等會他就回來了?！?/br>
    青二在蠻子街待了這么久，當然會藏行蹤。

    阿歲乖乖咬了一口柿子。

    果不其然，沈笑語剛將柿子全部洗完，擺在桌子上，這人就回來了。

    “咕咕咕”

    不僅回來，還倒拎回來只雞。

    “姑娘，顧家那小子實在是過分，明明將院子賣給我們了，

    因著這柿子樹的緣故，還貴了五十兩，結果又來偷柿子?！?/br>
    ?? 第66章 徭役

    “叫他偷我柿子，我偷他雞！”青二向來不吃虧，想著自己這次是連本帶利，都給掙回來了，語氣還一個勁的上揚。

    青二：“就是這雞昨晚大半夜的直叫，正好燉了來給姑娘，還有阿歲哥補補身子?！?/br>
    沈笑語啃了一口柿子，這柿子又甜又多汁，就是吃多了有些澀，道：“送回去?！?/br>
    “明明就是他先偷我們的，甚至還偷了好幾簍子，必然是昨夜里就來偷了，好多簍柿子還沾著清晨露水呢！”

    “結果，大白日的又來了?！?/br>
    “這柿子樹的柿子又吃不完?！鄙蛐φZ無奈，“但是這公雞對于那家人來說，值錢的?！?/br>
    青二不解，“住這么好的院子，哪里還缺只雞?！?/br>
    “若不缺銀子，偷你柿子做什么？”

    沈笑語：“這柿子吃多了不好，不說家家戶戶，就這幾條街也有很多戶人家種著柿子，賣不值錢的，想必是要做成柿餅，過年的時候拿出去賣的?！?/br>
    不缺錢的人，何苦做這個小營生，還特地想趕著過年賺一筆。

    “你若不信，拿著雞，我與你去拜訪顧家?！?/br>
    一路上，青二都不信那家窮，扭著頭不服氣。

    青二領著沈笑語去了一家青瓦院子，一進一出，比他們這二進二出的院子要小一些，也舊一些。

    剛在門口，就聽到院里有著孩子哭聲，與老人的指責聲。

    “你拿這破柿子干什么？值幾個錢？那院子賣出去了，柿子樹也賣出去了，你再去摘，你

    這不是偷嗎？”

    “雞是要給你娘生了娃補身子的，你現在丟了，我去哪里買雞？”

    老人一邊說，一邊委屈了起來，“我哪里買得起？”

    沈笑語敲門，“老人家，打擾了?！?/br>
    “我家弟弟不懂事，拿了你們一只雞，我現在讓他還回來?！?/br>
    少年人顯然沒說是青二偷的，嘴硬著沒說丟雞的原因。

    顧老太昨天賣院子的時候，沒有見過沈笑語，今日一見，發現沈笑語是個通情達理的姑娘，更是歉意，“是我家小子不懂事?！?/br>
    顧老太壓著小子與沈笑語道歉。

    青二老實認錯，兩個孩子互相道歉，從大人層面，這個事便這么完了。

    不過青二和顧許是誰都不服誰。

    老人穿著的衣裳麻布補丁，小孩身上的衣裳也短小了很多，根本不像住得起這一門一戶，青瓦屋子的人。

    “老人家很缺銀子？”沈笑語問道。

    不然也不至于賣了衣裳，又賣了新院子，還讓半大的孩子為了銀子，絞盡腦汁謀劃。

    “哎?！鳖櫪咸珨[頭，“姑娘，這如今的蜀中幾座城都不好過啊，更何況這漢城，看你是外地人吧，帶著你家弟弟回去吧?！?/br>
    “官差來了?！?/br>
    屋外傳來人刻意壓低的聲音。

    是鄰里之間的提醒。

    顧老太一瞬間慌了神，拽著顧許往廚房里面塞，同時也讓沈笑語藏起來青二?！翱?，快，藏起來?！?/br>
    顧家廚房里有一個暗道，顧許被藏了進去，青二也一道被顧許拽著?！安?/br>
    想去做苦力，就閉上嘴，老實跟我來?！?/br>
    沈笑語親眼看著官差，用刀挑開顧家的門軒，然后踢翻了顧許剛摘回來的柿子，踩爛了幾個。

    “你家的小子呢？”

    官差在逼問沈笑語。

    看來是來抓顧許的。

    顧老太走出來，攔在沈笑語的面前，“差爺，這個是新搬來的鄰居家姑娘，不是蜀地的人，不用服徭役?！?/br>
    隨后又走進來一個大腹便便的官員，沈笑語記得他，昨天晚上坐在沈家大爺左邊的官吏。

    是漢城管著戶籍的唐主簿，他正慢吞吞的走進來，一眼就看到沈笑語，眼睛發亮?！肮媚锸悄睦飦淼娜?，可知道了漢中，也要來我這，登記戶籍？”

    沈笑語看著他伸過來的豬手，退后半步，款款道來：“我是沈家三公子的meimei，入蜀的時候，在河里救了他?！?/br>
    一聽沈三的名諱，這官吏覺得掃興，沈三沒當家，但也不能不給沈家面子。

    唐主簿：“顧老太，你孫子哪里去了，不給人就交出來三百兩，買了去?！?/br>
    一旁的官差提醒，“大人，現在是五百兩?！?/br>
    “昨日新漲的?！?/br>
    沈笑語：“不知他家還缺多少銀子？兩百兩？”

    “不，今日太陽過了午時，要出八百兩了?！?/br>
    所謂的三百兩買了服徭役，不過是個騙人的話罷了，等到人出夠了三百，便要五百，出夠了五百就要八百。

    這十里八街，只有顧家賣掉了宅子，湊夠三百兩，卻還是填不滿他們的貪

    婪。

    沈笑語：“這意思，是必須服徭役了？”

    “總之，這如今的漢城，年輕男子不可能不服徭役?！碧浦鞑咎拐\。

    “進去將人拽出來?！?/br>
    顧老太想攔著人，今日是攔不住的。

    七八個官差，本就是沖著顧許來的。

    沈笑語：“這徭役，大人不妨去青禾樓帶走幾個？我前幾日還看到里面許多年輕男子呢?！?/br>
    唐主簿不成想沈笑語是在試探，蜀地漢中城的風氣，只有這些外來人才不知道。

    “那里面的都是些犟驢，抓到這顧許小子，也要去青禾樓里鞭打幾日，還是老鴇的手段能讓人老實?！?/br>
    原來如此。

    沈笑語便說青禾樓里的人和事都不對勁，原來是故意將刺頭送過去的。

    官差帶出來顧家的女人，“大人，這里面還有個孕婦?！?/br>
    “他家男人三年前就在金礦里跑了?！?/br>
    官差掏出來佩刀，唐主簿了然，“好啊，你這個顧老太，居然敢將你逃徭役的兒子藏在家里?！?/br>
    “找，他家肯定有地洞，兒子和孫子都藏在里面呢?！?/br>
    “大人且慢?！?/br>
    沈笑語十分無奈的拿出來了，謝虞之前給她的玉佩。

    如今人在屋檐下，沈笑語不能動武力，看那孕婦也即將臨盆，出不得事。

    沈笑語只能拿謝虞的名諱，保這戶人家了。

    因著世家子和皇親貴胄，都有用玉佩表示信物的習慣，唐主簿仔細看了上面的字，正是謝。

    唐主簿識貨，知道這玉佩價格不菲，千金難求，試探

    的問道：“謝？可是陳郡謝氏的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