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夫人……”

    沈笑語打斷嬤嬤，“嬤嬤，日后我的事，不需要事事和母親匯報，你可聽明白了?！?/br>
    沈笑語很認真，是在命令。

    “母親仁善，勞心便傷身?！?/br>
    隋嬤嬤嘆了口氣，欣慰的點了點頭，“只要姑娘有主見便好?！?/br>
    “姑娘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隋嬤嬤是人精，從沈笑語一改常態大早來學堂抄寫，鬧出來這事開始，又匆匆離開學堂，就知道這只是沈笑語避開人的借口。

    “嬤嬤隨我去一趟西街?！?/br>
    西街向來是長安城勛貴不愿意踏足的地方，那里大都是窮苦人家，連長安的戶籍都不曾有。

    其中蠻子街更是塞外蠻族盤踞，有許多骯臟生意，連當權者都不愿意管轄。

    隋嬤嬤不愿意沈笑語去這種地方，“臟了姑娘的鞋?！?/br>
    “嬤嬤，這世上的地，只要有人走了，便是臟的?！?/br>
    “何況那里該是我的家，世人皆可嫌西街臟亂，唯獨我不能?！?/br>
    沈家軍戰死大半，剩下的大都被景賦收編，只有那些病殘的老兵沒有去處，外出征戰數十載家中也無故人，便窩在西街，互相照看。沈笑語前一世知道這些事情，還是有一個老兵來尋

    了她，想讓她給沈家軍復仇。

    隋嬤嬤只以為是白玲瓏將一切都告訴了沈笑語，嘆了口氣，可惜沈家沒有兒郎，只有姑娘家?！凹热环蛉硕家呀浉嬷媚锪?，姑娘要做什么，老婆子自然舍命相隨?！?/br>
    第13章 乞兒

    沈笑語換上布衣，戴上面紗踏上西街的地，便看到十數個小乞兒聚集在一起。

    年紀稍大的那個唱著，不知道從哪里學來的《采薇》，隋嬤嬤始終護在沈笑語身前，警惕這周圍的每一個人。

    乞兒見到沈笑語衣著干凈，“你又是哪位有錢的jiejie到西街來冒險了？給我一錠銀子，不然我將你消息賣給蠻子街的蠻族，讓你有來無回?！?/br>
    乞兒話還沒落，就被隋嬤嬤拉住耳朵，“好賴不學，從哪里學來的嚇唬人的本事?！?/br>
    “嬤嬤?！?/br>
    沈笑語拿下嬤嬤的手，“要銀子沒有，不過我帶了幾塊餅，夠你們吃的了?！?/br>
    “帶我去蠻子的奴隸場?！?/br>
    乞兒一聽便警惕了：“你去那兒做什么？”

    “自然是有事?！?/br>
    “餅呢？”沈笑語手里沒拿什么東西，乞兒有疑。

    沈笑語道：“你送我去了，便有了?！?/br>
    “你長得漂亮還會騙人了，我才不帶你去?！逼騼悍揭?，就被沈笑語拎住衣領，握住乞兒的手腕：“你若帶我去奴隸場，便不送你去見官了?！?/br>
    沈笑語腰帶上沒佩戴什么值錢的玩意，就一個玉做的手指大的口哨，這信物是威武侯留下的，結果被這小子給順走了。

    其他幾個小乞兒一道圍了上來，怕沈笑語為難他們的同伴，解釋道：“jiejie，青二是因為歲哥哥才做這種事情的！歲哥哥高燒不退，我們實在是湊不齊買藥錢了……”

    “不要說，大不了我隨你去見

    官?！鼻喽辉敢飧嬖V外人歲哥哥的存在，死犟著嘴。

    “青二……”

    “讓你們別說，沒有什么歲哥哥，是我自己要偷的?！?/br>
    沈笑語：“帶我去見見他，若真情有可原，我便放你一馬?！?/br>
    “真的？”小女孩問道。

    “不行?！鼻喽柚?。

    小女孩皺著臉，“青二，歲哥哥高燒，我害怕……”

    做乞兒的孩子一旦染病，便極容易死去。

    沈笑語輕聲催促：“我今日時間緊，沒得功夫和你們在這里蹉跎，不想我救，你便繼續在這里等著?！?/br>
    小女孩拉住沈笑語的衣袖，“漂亮jiejie，我帶你去?！?/br>
    青二拉開小女孩，怕她的手弄臟了沈笑語的衣袖，威脅沈笑語道：“你救不了歲哥哥，我就將你賣掉奴隸場?！?/br>
    嬤嬤不樂意沈笑語被要挾：“姑娘，這種不會知恩圖報的不要救，日后……”

    “嬤嬤，佛曰：日行一善?！?/br>
    沈笑語看著西街來來往往，斷胳膊少腿的貧苦人總有些憐憫之心，連帶這對這些孩子也動了惻隱之心。

    沈笑語，“將我賣掉，那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br>
    “姑娘……”隋嬤嬤勸不住沈笑語，只得嘆了口氣。她何曾沒有發現，這些小乞兒手上，都有雜草編繩手環，這些是沈家軍祈求平安歸來，會自己編織戴在手腕上的。

    塞北的草枯萎了，也還是這般堅韌。

    被乞兒們叫做歲哥哥的，也是奴隸場里長大的孩子，手上刻著奴隸的胎記，額

    頭上有一塊黑色的斑點，想來也是奴隸場的逃奴，所以乞兒們才不想讓沈笑語知道。

    第14章 買賣不問出處

    阿歲常在奴隸場里遭受鞭打，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皮，沈笑語遲疑片刻，撩開阿歲遮面的黑發。

    他雖然高燒但還有些意識，感覺到外人，下意識的反抗卻無力，睜開眸子與沈笑語對視，竟然是一雙眼異瞳。

    是他！

    多年前父親明明已經和談成功，可偏偏塞外部落可汗之子被漢人拐走，這才導致諸多塞北部落聯合，一道攻城，最終沈家軍兵敗被圍。

    不成想，當時舉全國之力找不到的孩子，在長安城的奴隸場里。

    “老婆子來吧?！彼鍕邒咭姷缴蛐φZ臉色有異不敢多問，搶著給阿歲把了把脈，皺著眉頭道：“姑娘，這情況不好?！?/br>
    “嬤嬤，可有別的法子能救？”

    “他這身子虧空已久，日后怕是要尋大夫，用上最好的藥才能保住性命?！?/br>
    可以沈笑語如今的處境，根本拿不出這銀兩。

    青二堅持和沈笑語伸手?！敖o三兩銀子，其他的不需要你管，蠻子街的大夫能夠治好阿歲哥?！?/br>
    隋嬤嬤：“姑娘，我覺得這乞兒說的有些道理，去歲長安城里失蹤了好幾個閨閣小姐……”

    沈笑語去奴隸場，可不光光是買奴隸，還要找到當年因為兩地戰爭，被賣做奴隸的父親的那些親信?！皨邒?，我既有把握去奴隸場，便有把握好好的出來?！?/br>
    一旁的小女孩探出腦袋，“jiejie，不是青二要你的銀子，奴隸場賣奴隸，最愛的便是你這種漂亮jiejie。青二堵在西

    街的街口，就是怕你們這種漂亮jiejie，因為好奇，誤入了西街?！?/br>
    被說破了心思，青二倔強的別過頭去，“你救阿歲哥，我知道奴隸場在哪里，我有法子保證你不掉一根頭發好好的出來?！?/br>
    “成交?！?/br>
    “你當真要去？”

    “是?！?/br>
    青二不再言語，“奴隸場不是明面上的營生，你隨我來?！?/br>
    青二在西街長大，每一道街道都十分熟悉，他帶著沈笑語鉆過不知道幾個黑乎乎的暗門，最后沿著遞水的石階一路向下。

    “小心，這地下常年有水，恐是長了青苔，容易腳滑?！?/br>
    明明是地下，但是越往下便越是熱鬧，到臺階的盡頭，竟然完美的復刻了一條蠻子街。青二：“這才是真正的蠻子街，地上的不過是給官府看的假擺設?！?/br>
    奴隸場里男男女女都被綁著枷鎖，限制了自由。

    沈笑語穿梭在奴隸中，不少奴隸的買主都是沈笑語這般穿著素雅，但是頭戴面紗的。大都賣奴隸的以為沈笑語是有錢人家的大丫鬟，忙著和她招攬生意。

    “姑娘，來看看我家這些奴隸，都是漢人和北蠻之后，會講你們大昭國的話，體質還好，隨你打罵必定打不還手罵不還口?！?/br>
    街道里來往的人不少，迎面走來七八個男子，雖然穿著布衣，但是腰間卻別著佩劍。

    錦衣衛辦案。

    沈笑語轉身走進一家商戶。

    老板道，“客官瞧，這是一段孿生姐妹，是你們長安城里的官宦之后

    ，家族落敗被賣出來的，吹拉彈唱，我可都沒舍得打罵，嬌貴著呢？”

    “你這里賣的是漢家女？”

    “全蠻子街只有我一家賣的是漢家女?！?/br>
    沈笑語：“雖是罪犯眷屬不該在教坊司？”

    “天下熙熙皆為利往，姑娘是第一次來蠻子街吧?！?/br>
    沈笑語眸子一抬，青二急忙給商戶老板遞上一塊雕刻的令牌，“我家主子第一次來，是誠意來做生意的?！?/br>
    老板笑了笑，“姑娘莫怪，我們這地方有個規矩，買賣不問出處?！?/br>
    “是我不懂規矩了?！?/br>
    第15章 艷絕長安城的女子

    店里又進來幾個年輕男子，是方才和沈笑語擦肩而過的錦衣衛，老板忙著邀請新客去了。

    隋嬤嬤嚇了一大跳，“姑娘你為何要冒險去問那一句？”

    沈笑語心中門清，既然蠻子街賣的是被罰的教坊司女子，那前歲那些失蹤的女子，便不是在此處?？磥硇U子街可做的文章，還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