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游戲攻略 第387節
趙玉珩沒死。 將要死的是他。 張瑾呼吸沉重,又垂頭劇烈地喘咳起來,好不容易緩過來,抬頭看到她寫滿了不可思議的目光,虛弱無力地笑了笑:“又覺得我在胡言亂語是不是?”他捏緊她的右手,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心口,不顧傷心撕裂的疼,讓她感受到他沉重而有力的心跳,滿腔愛恨交織,一字一頓地說:“現在,是他們奪不過我?!?/br> “姜青姝,我要你以后的每一日都忘不了我?!?/br> 姜青姝終于忍受不了了,咬牙切齒道:“你以為我就算記得你,我就會愧疚嗎?” 張瑾唇角微扯,好像知道她會這么說,“知道你一向沒良心,你不會?!?/br> 她冷笑,“是,你少自作多情,別做些自我感動的事!” 張瑾不惱,兀自低頭親了親她的眉心,認真道:“記得恨我也行?!?/br> “……”姜青姝語塞。 還能說什么呢?面對一個瘋子,姜青姝徹徹底底,沒脾氣了。 記得他。 哪怕是恨也行。 雖然張瑾想不通能有什么讓她恨的,就像當初被她擋劍、知道她愛自己時一樣荒唐,那時他想了很久,也想不通自己有什么讓她愛的。 他這個人,死板、無趣、冷酷、自私、還不會說情話,連個朋友都沒有,他一直覺得她愛所有人都不會愛自己,可終究,她給了他感受愛的勇氣。 已經夠了。 呼吸著她發間熟悉的香味,摩挲著熟悉的觸感,擁抱這具擁抱過無數次的身體,他覺得夠了。 張瑾徹底放空了自己,閉著眼睛享受須臾寧靜的時光,攥著她手的五指松開,改成一遍遍撫著她的脊背,又放下來,雙臂用力摟緊她。 就像藤蔓絞著樹干,生生死死,糾纏不休。 姜青姝無計可施,終于放松下來,萬般無奈地任他抱著,也沒有說什么了。 她可以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草藥味和血腥氣,那是一種病入膏肓之人獨有的氣息,想想真是荒唐,張瑾居然把自己活成了當年的趙玉珩,病弱成這樣,還要揣著她的孩子,默默去死。 抱她?多抱一下又能怎么樣? 不過是能貪得一時便是一時。 她把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看著四周暗沉沉的紗帳,沉默許久,忽然輕聲:“那阿奚怎么辦?” “他今年便弱冠了,后面的路,該一個人走了?!?/br> “他會難過?!?/br> “總有離別,不過或早或晚?!?/br> “朕利用了他,讓他誤會你?!?/br> “這樣也好?!?/br> 那少年誤會兄長是個言而無信的人,有氣有怨,雖然因為他的病重而暫時忘記計較這些,但這樣也好,因為張瑾還要再食言一次。 張瑾突然說:“幫我一個忙?!?/br> 姜青姝沉默,聽他在耳側低聲說著,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但張瑾知道,她不會拒絕的。 屋內燭火快要燃盡,光線越來越暗。 暗到只能看到彼此的眼睛。 張瑾最后一次在黑暗中親了親她的眉心,終于放開手,讓她從自己懷里離開,懷抱里瞬間變得空落落的,哪怕已經有所準備,心里還是有種沉悶悶的酸澀,像被石頭壓著,透不過氣來。 他艱難地咳了咳,蒼白的唇色又染了一絲血色,還好燭火黯淡,看不清晰,只聽到他故作冷漠下來的聲音:“走吧,罪臣就不送陛下了?!?/br> 姜青姝理好衣冠,本想走,聽到他強撐的沙啞嗓音,想了想,還是重新撿起地上的水杯,用衣袖擦拭干凈,重新倒了一杯水,遞給他。 這一次,張瑾接過,一飲而盡。 “多謝?!?/br> “朕走了?!?/br> “嗯?!?/br> 她轉身往外走去,沒有再回頭,張瑾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叫住她,“等等?!?/br> 姜青姝轉過身,看著他。 “香囊還在么?”他問。 她怔了一下,才發現他是指當初她送給他、又被他怒極之下扔在紫宸殿的香囊,她想了想,說:“應是被鄧漪收起來了,能找到的?!?/br> “把它還給我?!?/br> 哪怕是下過藥的,他也要。 這只是個很小的要求,姜青姝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好,朕改日讓人送來?!?/br> 說到這里,再也無話。 她轉身推門離開,呼嘯的夜風隨著門的開闔直直灌入屋內,不過須臾,屋內就再度恢復了安靜。 再無風聲,也再無熟悉的身影。 第267章 皇太女5 深夜的張府靜悄悄,女帝的出現與離開,并不會引起多少動靜。 姜青姝推門走出屋子時,賀凌霜正守在外面徘徊,見狀快步迎上前來,看了一眼她背后緊閉的門,低聲用詢問的語氣喚道:“陛下?” 她在等陛下下令,把張瑾帶走。 姜青姝沒有說話,徑直往前走了幾步,臨到拐角之時,才突然開口:“出來吧?!?/br> 賀凌霜猛地一驚。 以她的敏銳度,都沒有察覺到這里還有別人。 她倏然轉身看去,不遠處的樹后,蹲守在此處很久的少年逐漸顯露出了身形。 漫天無星,烏云蔽月,只有燈籠散發出黯淡的光,少年一雙眸子湛亮如打磨好的黑曜石,被暖光籠罩著,烏黑濕潤,定定地望著她。 “七……”他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賀凌霜,聲音略有停頓,最終垂睫:“陛下?!?/br> 她固然還是七娘,卻更是天子,而他,現在已經是謀逆罪臣的弟弟。 謀逆之罪,當誅九族。 張家沒有九族,只有兄弟二人。 張瑜救駕有功,可功過相抵,但,依然洗脫不了家族謀逆的事實,外頭那些流言張瑜都知道,平時再灑脫不畏人言,為了她著想,他也不能再這樣肆無忌憚了。 其實。 本就沒有資格的吧。 彼時年少,玩心重,七娘才與他嬉笑打鬧,好似一對無憂無慮的普通少男少女,而實際上,尊貴的帝王接受天下人的朝拜,他又憑什么那樣喚她呢? 姜青姝注視著少年黯淡的側顏,約莫猜到他在想什么,至少,他還下意識要叫她七娘,沒有真的對她有那么深的隔閡,那便已經足夠了。 她上前一步,注視著他的雙眼,淡淡笑道:“朕知道,過來是瞞不了你的?!彼膊焕@彎子,直接問:“你是想知道,朕會如何處置你阿兄是嗎?” 張瑜抿緊唇,緩緩點了一下頭。 “我知道他罪無可恕,不處置他,陛下無法跟天下人交代?!彼p聲說著,似乎下定決心,深吸一口氣,抬眼看著她:“我愿意替他……” 姜青姝不等他說完就打斷:“朕方才和張瑾聊了一會,他如今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br> “……” 少年都還沒說出一命換一命的話,就此噎住,徹底無話。 他不想看著兄長去死,而兄長也放不下他。 他確實是以自己為要挾,兄長才沒有自盡,如果他去替了兄長,也許以兄長孤傲決絕的性子,他不會接受,更不屑于讓弟弟去替自己扛這些。 好難啊。 為什么會這么難呢。 他只是喜歡上了一個小娘子,哪怕娶不了她,也想好好地守護她一輩子,可偏偏世道無常,身份使然,這樣簡單的愿望,卻這樣難以滿足。 張瑜看著七娘,甚至想親口告訴她,兄長懷孕的事。 哪怕只是往后延后幾個月,讓兄長平安生下這個孩子,再做打算呢? 可是他知道,沒有用的。 兄長是如何高傲的性子,即使用棍棒敲碎他全身的骨頭,他若自己不放棄,也絕打不咽那一口氣,他們張家的兒郎,只肯站著死,不肯跪著活。 所以,兄長當初才選擇跟著先帝出了掖廷。 與其一生為奴受人擺布,不如瀝血登高,搏一時萬人之上。 至少。 也做了回人。 少年一時無話,情緒又低落下來,許久才說:“我送送你吧?!?/br> 他說不出來什么話了,只想送送她,也許這次以后,他就沒有什么機會再見到她了。 縱使再見到,也不知該如何面對。 可他真的喜歡她,喜歡到不在的日子也朝思暮想,一想到她便感覺怦然心動,他還記得初遇她的時候,他蒙面翻墻潛入王府,一出來就撞見戴著帷帽的小娘子。 她懶洋洋地靠著樹,百無聊賴地朝他踢石子,與他莫名聊起天來。 他當時就玩心大起,覺得她真好玩兒,京城里竟然有這樣膽大的小娘子,也不怕他是壞人。 后來次次偶遇,一起查案,茶樓飲酒,海棠樹下重逢。 一次次令他心動。 張瑜曾經幻想過多年后他們重逢的光景,想不到會是這樣的,心臟被反復撕扯著,難受到洇紅了眼角。 “我送送你?!彼诌煅手?,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