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游戲攻略 第382節
他今天才發現,七娘離他好遠好遠啊。 少年微微閉上眼睛,俊挺冰涼的側顏浸在如水的月光里,掌心的酒壺從指尖滑落出去,最喜歡的桂花醑沿著瓦片骨碌碌滾落,“砰”的一聲砸在地上。 四分五裂。 —— 范岢不知道小郎君躲到哪里去了。 他知道這小子是一時無法接受現實,找個地方躲起來了,估計想冷靜冷靜。 事到如今,這一對兄弟到底該何去何從,范岢也不知道,當年司空救了他的命,留他在府上效忠,所以盡管張府外已經全是禁軍,范岢也依然會堅守道義,全力救治司空。 他幾日幾夜不眠不休,天微亮時起身去廚房拿藥,正推開臥房的門,就看到少年失魂落魄地站在門口。 眼睛發紅,額發亂七八糟地耷拉著,還一身刺鼻的酒氣。 像只不知道在哪鉆了的臟兮兮的小狗。 “小郎君?” 范岢吃驚地看著他。 少年幽魂地般地杵在那,如夢初醒般,用鼻音應了一聲,腦袋依然無精打采地耷拉著,低低問道:“我阿兄他……怎么樣了……” “大人目前情況還好?!狈夺痴f:“余毒未清,重傷未愈,加上流產太過傷身,為了大人的身體著想,暫時……我還是用安胎藥穩住這個孩子,之后的事,等郎主醒了再說?!?/br> “嗯?!?/br> 張瑜沒什么異議,他想了幾天幾夜也不知道怎么辦,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那在下先去熬藥了,小郎君進去看看大人吧?!?/br> “嗯?!?/br> 范岢離開了,張瑜在門口失神地站了一會兒,才走了進去。 然而才走了幾步,他就如被雷擊般,猛地僵住。 “阿、阿兄……” 男人正虛弱坐在床上,胸前和手臂都纏著厚厚的布條,衣衫松松披著,露出大片蒼白的肌膚,墨發披散,雙眸幽深,那張蒼白的臉上沒有什么表情,靜靜看著他。 兄長不知道什么時候醒的,也不知道聽沒聽到方才他和范岢的對話。 第263章 皇太女1 張瑜有些不知所措。 他就僵硬地站在那兒,和張瑾久久對視著。 空氣仿佛都凝滯住了。 誰也沒開口。 張瑜喝了一夜的酒,也沒有想好怎么辦,根本沒有做好告訴兄長懷孕之事的心理準備,此刻猝不及防撞見兄長蘇醒,連酒都嚇醒了大半,大腦徹底混亂起來。 少年心臟砰砰跳得厲害,渾身僵硬,尷尬且無措,甚至生出一絲逃避的心思。 這讓他怎么說。 他恨不得奪門而逃。 可兄長已經聽見方才范大夫的話了吧?他現在再怎么逃避,似乎也沒什么意義了。 少年僵硬地站在那,試圖在大腦內搜羅出只言片語來,氣氛卻因為這短暫的沉默顯得更尷尬。 還是張瑾先開口:“杵在那里干什么?!?/br> 他說話的語調一如既往地清冷平靜,卻透著一股濃重的虛弱無力,嗓子發啞。 說話間,似乎牽動了傷口,眉頭皺得更緊。 “阿兄……” 張瑜見他神情沒有異樣,應是沒有聽見范大夫的話,心里懸著的石頭稍稍放下來了,他抿了抿唇,上前問道:“你現在……感覺怎么樣?” 少年雖然靠近了,眼睛卻是定定地注視著一邊的錦被,有些不太敢看兄長的眼睛。 “我沒事?!?/br> 張瑾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醒來時看到的是熟悉的臥房,而不是陰冷潮濕的地牢,便知道一定是弟弟的原因,才讓自己能在這里養傷。 其實是地牢,還是府上,皆無區別。 皆為敗者。 少年站在床榻邊,看著兄長虛弱病重的樣子,好幾次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說:“阿兄,對不起?!?/br> “什么?” “我不該……和你為敵?!?/br> 張瑾抬眼看著他,雙瞳深深,“那你悔么?” 少年怔怔地站著,眼露茫然,片刻后抬眼和他對視著,唇動了動,許久才說:“不悔?!彼ба?,知道會傷他的心,卻還是不想說違心的話:“阿兄你依然還是錯了,謀反害的不止是七娘,還有那么多無辜的人?!?/br> 看。 這便是他的弟弟。 正直、坦蕩、磊落、是非分明。 張瑾自他幼時便反復教他,人活于世,自該坦坦蕩蕩、光明磊落,身處江湖更是少了那些身不由己,他自快意恩仇、一切隨心。 那些骯臟、惡心、見不得人的,由他來便好。 張瑾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沉默片刻,又嗓音沙啞地問:“你何時回來的?” 在殿上對峙時,他問過這句話,張瑜那時滿心只有對兄長的怨懟,倔強地沒有回答。 這一次,少年誠實回道:“我……我是在七娘墜落山崖的時候,趕回來的?!?/br> “你是如何知道的?” “……是霍將軍?!鄙倌昝虼降溃骸八f七娘有難,讓我去救她?!?/br> 霍凌。 那個被她貶去修堤的小子。 看似失寵被貶去地方,實則是故意迷惑旁人視線,讓霍凌得以去梁州調兵趕來京城,順便找到張瑜。 而張瑜聽聞她遇到危險趕來,正好目睹她被周銓逼落懸崖,他們兄弟之間也徹底有了隔閡。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 她真是好算計。 這一步步,早在很久以前與他柔情蜜意時都算計好了,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與他真心與他在一起。 ——“你沒什么好還的,那一劍其實是朕設計的?!?/br> 她甚至連這點事都不瞞他了。 為他擋劍是假的。 只是為了讓他心懷愧疚,為了讓他在那時亂了心神,放棄對趙家趕盡殺絕吧。 畢竟趙玉珩還活著,她怎么舍得真的滅了趙氏全族? 周銓有句話到底說的對,她害慘了他。 她徹徹底底,拿住了他的命門。 連他的歡喜、憤怒、痛苦、內疚,都成了她的游戲。 多么悲哀。 若擋那一箭死了倒好。 偏偏現在還活著,還要承受這樣的事。 張瑾牙關咬得死緊,猛地閉了閉目,胸口和手臂都痛得厲害,渾身都已經千瘡百孔,鮮血淋漓,徹徹底底,麻木了。 到現在,多說無益,張瑾甚至連跟弟弟解釋真相的力氣都沒有了,是否被當成惡人都無所謂了。 張瑾閉著眼睛,手不自覺地攥緊被褥,骨節泛白,像是在壓抑心里涌上來的情緒。 他垂著眼睫,散開的墨發擋住臉。 少年站在他面前,看不清他的神情。 許久,張瑾啞聲道:“阿奚,你先出去吧?!?/br> “阿兄……” 張瑜不知道為什么,覺得兄長現在的狀態平靜得過分,哪里怪怪的,不太想出去,“我就在這里陪你?!?/br> “出去!” 這次的語氣冷硬了幾分。 張瑜抿緊唇,只好不情不愿地轉過身,走的時候回頭看了好幾眼,才依依不舍地關上門。 但他不敢真的離開,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貼在門上聽里頭的動靜。 張瑾坐在床上,一動不動,如同一尊僵硬冰冷的雕塑。 許久,他才僵硬地抬起手,打開床頭的暗格,取出一把匕首。 “蹭”的一聲,匕首出鞘,鋒利的刀光照亮那雙沉靜卻帶著殺意的雙眼。 他冷冷地看著自己。 張瑾不止一次產生過瘋狂的想法。 在得知她跳崖之后,那些想法就不停地閃現在腦海里,只是時而模糊,時而清晰,時而讓他分不清是想摧毀別人、還是想要自毀,但他沒有時間停下來思考這些,也無法像灼鈺那樣決絕,因為他放不下的太多,少年時的陰影、十幾年的不甘、不肯輸的執拗,他不能容忍任何失敗,他要永遠立于不敗之地、做權傾朝野的宰相。 太多復雜的東西,讓他始終無法純粹地去思考自己的真心,也一步步把自己逼到發瘋的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