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游戲攻略 第170節
趙德元到底還是個戰功赫赫的大將,雖然裴朔認為,如今朝中能用的武將各有一定的缺陷,有人自恃軍功過于自負,有人驍勇有余而謀略不足,與之相比,節度使曹裕雖然行事傲慢,但卻是個謀略與膽識兼備的人。 但裴朔記得,前世也是這個時候,曹裕反了。 不過當時選派將領,并沒有天子參與,有謝黨將領率兵作戰,且戰事耗時數年,等到曹裕被殺、漠北被擊潰時,國庫已經被損耗得極為空虛,且很大一部分兵權落到了謝氏手上。 這也為后續謝安韞造反,做了很好的鋪墊。 這一世,王氏沒了,女帝也沒有派遣任何和謝氏一族有關的武將,很好地遏制了謝氏借此機會掌控兵權、恢復元氣,看起來整個謝氏一族已經不是最緊要的心腹大患。 但是…… 裴朔斟酌片刻,緩聲道:“臣以為,陛下不必太憂心戰事,反而如今戰事膠著,所有人的視線都被轉移,陛下反而更要提防一些不易被察覺的地方?!?/br> 姜青姝抬眼:“裴卿說的是誰?” “謝尚書?!?/br> 裴朔話音一落,一抹挺拔清瘦的影子,倏然從屏風后走了出來。 王璟言。 裴朔猛地一頓,瞇起眸子打量此人。 王璟言好似什么都沒有聽,從頭到尾垂著眼睫,沒有和任何人有視線交流,僅僅只是進來為陛下奉茶。 每次姜青姝和裴朔單獨說話時,都是比較私人的時間,所以嚴格來說也不算什么嚴肅的場合,但即使這樣,王璟言也幾乎沒有見過裴朔,只有這次,君后回宮,鄧漪他們都被女帝派去安排君后的事了,王璟言便自作主張出來送杯茶。 “陛下?!?/br> 他端著茶盞走來。 姜青姝知道他的愛情度已經上九十,便也沒有把他趕出去,而是繼續問裴朔:“裴卿說這話,是什么意思?” 裴朔頓了頓,收回肆意打量王璟言的目光,繼續道:“關中府兵頻繁被調離,京城隨時可以被調遣的禁軍有五萬,而別的不計,單左右威衛便遙領府兵十萬,非臣多心,臣覺得如此局面,很容易造成京中生變?!?/br> 而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一現象。 因為王家倒了,反而造成了謝氏一族已經沒有威脅的假象,加上謝家父子最近都太低調,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匯聚在節度使曹裕、以及張趙互爭之上。 聽到裴朔的話,王璟言奉茶的手微微一抖,將頭垂得更低,杯盞被放在天子跟前,發出一聲突兀的清響。 姜青姝沒想到裴朔會這么說,眉頭驟然一緊,盯著他道:“為何這樣想?!?/br> 裴朔直言不諱:“謝尚書早有反心?!?/br> 說謝安韞想反她,姜青姝信,沒有哪個臣子天天想睡皇帝的,連基本的敬畏心都沒有,怎么可能甘心為臣?而且自從那次他闖入紫宸殿質問她之后,他就再也沒了動靜。 但裴朔是怎么看出來的? 姜青姝覺得,有些事上,裴朔過于料事如神了,好像能提前預知未來一樣。 最近有關謝安韞的實時,也的確是有些問題,他私下里見某些武將較為頻繁,不過除了他,張瑾和趙家人并沒有比他好多少,這些黨爭人士私下里就沒消停過,她就沒有想太多。 但連裴朔都提了,她也不得不多做深思。 就在此時,鄧漪自鳳寧宮折返,回稟道:“陛下,君后那邊已經安頓好了,殿下說……稍后會親自來紫宸殿見陛下?!?/br> 姜青姝皺眉:“他身子弱,你怎么不攔著點兒?朕過去看他就好?!?/br> 鄧漪一頓,面露難色,“回陛下,臣已經盡力勸阻過了,只是君后執意如此,臣也不能……” 鄧漪根本就攔不住。 裴朔聞言,覺得自己在這兒再坐下去,只怕是要圍觀陛下的家事了,干脆起身道:“陛下,臣先告退?!?/br> 姜青姝頷首,“去吧?!?/br> 裴朔抬手拜了一拜,轉身離去。 只是他剛剛跨出殿門,遠遠的就看到一群人在往這邊過來。 是君后,趙玉珩。 這是兩世以來,裴朔是第一次見到他。 前世,裴朔幾乎前腳剛做官,后腳趙玉珩便流產,隨后他出宮養病,再也沒有回過宮,與裴朔徹底錯過。 裴朔親眼看著女帝在眼前自刎,沒有能力帶走她的遺體,后來他聽說,是趙玉珩親自安葬了她,至少沒有讓她暴尸荒野。 對于趙玉珩,裴朔信他是個君子。 如今終于見到了。 隔著這么遠,裴朔的目光與對方有一剎那交匯,他抬起手,遙遙地朝著君后的方向彎腰一禮,隨后轉身離去。 “那是何人?” 趙玉珩在許屏的攙扶下走著,平靜發問。 許屏答道:“那是陛下提拔的那位裴大人,如今在門下省任職,臣聽說,陛下時常召他單獨談論政務,很是信任此人,此人如今在朝中風頭極盛,很多人私下里都說……” “說什么?” “說……鄭侍中年事已高,這位裴大人再這樣下去,只怕接任其位置、成為宰相也是遲早的事?!?/br> 許屏說到此,下意識悄悄看向君后的神色。 出身布衣,不為世家左右,為人剛正凜直,又得蒙天子信任、能入閣議事,如果小皇帝能繼續掌權,這位穩穩站在天子身側的輔臣,將來勢必平步青云、前途可期。 這個裴朔如今所擁有的,正是殿下當年錯過、又渴望的一切。 許屏怕他聽了難過,有些后悔自己多嘴。 “是么?!?/br> 趙玉珩卻只是平淡地笑了笑,“陛下身邊有能用之人,也是好事?!?/br> 第111章 謀反1 趙玉珩進殿時,王璟言正要退下。 只是他沒有多少地方可以退避,而且君后來得太快,他也只好垂著頭,侍立一側,俯身行禮:“拜見君后?!?/br> 王璟言和趙玉珩,其實并不陌生。 京城的富貴子弟,多少都互相認識,且王璟言并非什么紈绔子弟,少年時和趙玉珩也算有些交情。 如今他淪落至此,這么卑微孱弱,卻讓人感覺很是陌生,毫無從前的意氣與風骨。 看到他在,跟在君后身后的許屏不由得皺眉。 陛下怎么還把這個罪奴帶在身邊?都已經這么久了,這人的手段好生了得。 趙玉珩靜靜地站在原地,視線好像一絲都沒有落在王璟言身上,而是徑直看著姜青姝,“陛下?!?/br> 姜青姝起身,緩步走下臺階,伸手拉著他的手,仰頭問:“三郎,為何不等朕親自過去?” “很久不曾見過陛下,臣不想多等?!?/br> 他從袖中伸出一截白玉般的手掌,反握緊她的手,手指掰開她的右手,將之翻轉過來,垂眼仔細檢查了一番她的掌心,低聲說:“傷口愈合得不錯?!?/br> 她抿著唇笑了笑,兩靨酒窩若隱若現,“都這么久了……” 當然好了。 現在掌心僅僅留下一道很長的傷疤,不過掌心這種地方,就算留了疤痕也沒人看得見,她倒是無所謂。 然而這么長的疤痕,可見她當時傷口多深多疼。 趙玉珩的指尖無意識地揉著她的傷疤,仿佛這樣,就可以彌補她之前忍過的那些疼,她立刻癢得一縮手,咯咯笑了起來:“好了,朕已經好了……沒事了……” 他壓低聲音,嗓音微沉,“陛下日后要長記性,不論是為了什么人和事,皆不可再如此沖動涉險?!?/br> 她滿口答應,“好好好,朕知道錯了,朕下次一定聽君后的,再也不讓君后這么擔心了?!?/br> 她每次答應起來都這么干脆,就像是故意哄他似的,實際上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偏偏趙玉珩一看見她這副樣子,根本沒法和她斤斤計較。 他只好無奈地伸出食指,點了下她的眉心,糾正道:“什么叫為了臣?” “是朕說錯了,是為了朕自己?!?/br> 姜青姝連忙改口,笑盈盈地望著他,“朕都已經認錯了,不知道三郎可還滿意?” “認錯的態度尚可?!彼脱?,凝視著她:“那就暫時原諒七娘了?!?/br> “那就謝過夫君了?!?/br> 這件事就被她賴過去了。 趙玉珩心里嘆息,只有他知道自己的話是有多認真,絕非與她說什么夫妻間的玩笑話。 不過有些話,只能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否則他也是逾距了。 他睫毛一落,又心疼般地捏了捏她的掌心,她立刻反手握住他的手,將他冰涼的手裹在暖呼呼的掌心,緊緊捂住。 “三郎還說朕呢,九月天氣轉涼,也不見你添衣?!彼p聲說著,偏頭吩咐王璟言:“去把朕的鶴氅拿來?!?/br> 王璟言原本垂著頭站在一邊,安靜地聽著帝后互相說笑。 那些超出身份與禮法的稱謂,他們卻互相說得如此自然,可見彼此信任,好似尋常夫妻。 他不由得有些晃神,直到陛下叫他,他才下意識抬眼,卻看到二人緊緊交握的雙手。 他眸光微顫。 他極快地收回目光,應道:“是?!?/br> 說完,他便轉身去了。 很快,他拿著女帝的鶴氅過來,不等她接過,許屏已先一步擋在他和陛下之間,接過王璟言手中的鶴氅,抖開為趙玉珩披上。 王璟言只好干巴巴地立在那兒,靠得稍微近了些,他終于可以看到陛下望著君后的目光。 那是他自從在郭府見到她以來,這幾個月間,從未見過的眼神。 明澈,溫柔,歡欣。 像一個青春年華的少女,望著自己喜歡的郎君。 而不是她大多數在紫宸殿時,所露出的那種平靜審視、冷靜威嚴的目光。 他一直以為小皇帝少年老成、不喜玩樂,是個情緒深藏、心思難測的皇帝,最多在張瑾面前時才稍顯稚嫩,今日才知,也不盡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