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游戲攻略 第147節
這樣的道理,鄧漪不需要和他多說。 但其實,鄧漪當時并沒有太抱希望,她從前在掖廷任職,這類事情見過的太多了,那些因祖上犯罪、生來就是罪奴的人,往往在拼命掙扎著活下來;而那些從前身份高貴的人,卻最為脆弱,一般熬不了多久就會尋死覓活。 張相是前者。 從天生卑賤到萬人之上,權傾朝野,一手遮天。 而這王小侯爺,約莫是后者吧。 屋外,鄧漪和向昌守在門口,下意識看向張大人的背影,忽然想起她在掖廷時,曾聽那些年歲大的老人說過張大人為罪奴的往事。 這位如今權傾朝野,自然沒有人敢明目張膽地嚼舌根子,他們都是偷偷地炫耀著說,什么以前的張大人就是跪在雪地里挨鞭子,不管是身份多尊貴的人,哪怕是王侯,進了那掖廷都一樣。 那時他們抽鞭子,都是往死里抽的,從未把他們當人看,畢竟沒有人能從掖廷里活著走出去。 誰知會打了未來的宰相。 當年打張瑾最狠的那個人,后來莫名就上吊死了。 張瑾靜立樹下,回想著今日種種。 女帝低眼望著那罪奴、用手挑起那人的下巴時,那副清淡打量的姿態,當真令他回想起了初見先帝時的場景。 她很像先帝。 側影、語氣、舉手投足都那么像。 仿佛舊日重現。 只不過,他早已由跪在地上的罪奴,變成了洞若觀火的旁觀者,冷眼看著別人在這場可怕的噩夢里掙扎。 尋死覓活,懦夫行徑,只有暫且低頭,才能有機會反噬其主。 張相越發認為小皇帝和先帝很像了。 不,她甚至更可怕。 雖手腕不及、魄力不及、狠辣不及,但以此速度成長下去,若不及時扼殺,她就會成為下一個先帝,甚至比先帝更有威脅。 他該慶幸自己眼光毒辣,早早就看出她的虛偽,并及時沒有讓自己被蠱惑。 “大人?!?/br> 薛兆從身后喚他,猶豫著看向那間屋子。 “只是賜死,何以進去這么久……” “等就是了?!彼涞?,把潦草處理過傷口的絲帕扔給薛兆,“處理掉?!?/br> 薛兆欲言又止。 他按著腰側的佩劍,頻頻回頭,湊近壓低嗓音:“我看鄧漪的意思,陛下該不會對那個王……” “那又如何?!?/br> 冷淡的四個字,堵得薛兆啞口無言。 薛兆撓了撓頭,心道:當然不如何,他這不是擔心張大人您嘛,您和陛下睡都睡過了,萬一陛下收了男寵,你真不吃醋? 但觀張大人側顏,一如既往地冷漠,好像女帝再收一百個男寵都跟他沒關系。 是是是,您不在乎。 您弟弟都能和陛下一起風花雪月,您要么特別大度,要么完全不喜歡陛下。 薛兆在心里吐槽了一聲,轉身走開了。 不過須臾,女帝便推門而出。 “進去整理一下他?!彼f。 那王璟言并沒有死。 守在外頭的內官心中了然,拿出早已準備好的干凈衣衫,進去安置了,人人心中都道:看來今后陛下身邊又要多一人了。 張瑾回過神來,遠遠地看著那邊忙碌的人、以及剛剛出來的女帝,眸中滿是冰冷的嘲弄,不無諷刺地想:果真是濫情之人。 與如此濫情之人度過荒唐一夜,他念到今日,才是可笑。 她有哪里好的? 天下任何女子,都比她好一萬倍。 濫情的女帝已經要擺駕回宮了,但她突然吩咐了左右什么,隨后獨自朝著他的方向走了過來,在他身邊停下,偏頭看著他。 她盯著他的臉,像是探究地在看什么,令他一度皺眉。 然后她伸手,扯住他的袖子。 張瑾:“……” “陛下有什么事?!?/br> 張瑾欲往后退,將袖子迅速扯開,她卻追著他又往前一步,雙手拽著他的袖子,清亮的眸子直直地望著他,說:“愛卿別動?!?/br> 她的雙手拽著他的袖子,往上麻利地一卷,露出他滿是血的右手。 她驚訝:“你真的受傷了?!” 張瑾:“……” 張瑾抿緊了唇,再也沒了耐心,冷冰冰地要抽出自己的袖子,她卻抓得死緊,因為他的力道往前踉蹌一步,他又見她要跌倒,下意識伸手扶住她的上臂,隨后被燙到似地迅速撤手。 “陛下!” 他嗓音驟寒,心頭火起。 她好似習慣了他這種態度,根本不理他,麻利地打開一瓶金瘡藥,抓著他的手,輕輕將藥粉撒上去。 他又要抽手。 “臣沒事,不勞陛下關心?!?/br> 她卻固執地揪著他的小拇指,用食指推著藥粉,將其填滿傷口,被刀割開的皮rou痛得抽搐,連帶著心也跟著猛然一抽。 她有些奇怪地抬眸,瞧了他一眼。 “你反應這么激烈做什么?!?/br> 她說:“朕只是幫你包扎一下,難道你想回家被阿奚看到這個樣子嗎?” 第96章 忍無可忍10 阿奚。 她又說是為了阿奚。 可她若當真把阿奚放在了心上,又招惹那么多人干什么?她對謝安韞若即若離,對趙玉珩關懷備至,又憐憫屋子里頭的那個罪奴,甚至還對他…… 也就一張嘴慣會騙人。 好像她最無辜。 實際上,她和先帝一樣,都是偽裝出的仁慈,就像當年先帝對他伸出手的時候,十五歲的少年又冷又無助,卻突然得到了干凈的衣服、熱騰騰的食物,即使少年表面上還倔強得像一只難馴的野狼,實際上心里又如何完全不觸動? 結果呢? 他以為脫離罪奴身份將會是新的開始,實際上卻是另一種萬劫不復,這世上除了阿奚,一切對他好的人都是別有居心,不值得他動心動念。 尤其是她。 帝王這個身份,真是令他厭惡到了骨子里。 張瑾再一次撤回手,雙瞳毫無情緒,冷漠道:“臣自己會包扎?!?/br> 她沒個好氣,“你傷的不是別的地方,是手,一只手怎么給自己包扎?” “臣讓薛兆來?!?/br> “像他這種大老粗,他會嗎?” 姜青姝覺得很無語,這個人到底在犟個什么???連自己的傷都不在乎,她拉他他就甩開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幼兒園小朋友,跟她鬧脾氣呢。 都多大年紀的人了,怎么連阿奚都不如,阿奚平時可乖了,她摸他頭都不躲的。 姜青姝身為皇帝,要不是通過實時看到他因自己受傷了、且對她的愛情和忠誠又在莫名暴跌,她才懶得管他。 她又不由分說地扯住他的袖子,語氣帶了點兒兇。 “手拿來!” 張瑾:“……” 他眼睜睜看著她又把他的從寬大袖子里掏出來,然后掰開他的五指,掌心朝上,繼續仔細地幫他上藥,他稍微動一下,她就抬頭瞪他:“不許動!” 張瑾從來沒被她這么大膽地瞪過,一時啞然。 他竟真的沒動。 一邊覺得,她對自己發怒的樣子有些可笑,一邊又有種說不上來的怪異感。 先帝馴惡犬,從不會包扎。 她就好像是對付一只殺了也無妨的惡狼,明明把他打得只剩下一口氣,卻也不會管他會不會真的死掉。 反倒是他,還要可笑地拼著一口氣跪在她的腳下,可憐地哀求她,向她保證自己不會死,求她不要放棄自己。 那段時日,他就像是被人打怕了流浪狗,看到人舉起棍子,都會害怕。 而眼前。 少女低垂著眼,睫毛落下一片陰翳,在臉上輕輕扇動,好似撲閃的蝶翼。 她的手,細膩柔軟,觸感溫熱。 也是雙養尊處優的手。 張瑾那只修長、蒼白、常年握筆而布滿薄繭的手,和她一對比,就略顯得粗糙且寬大、歷滿滄桑,好像能將她的一雙手都包裹進去。 她連手指都這么柔軟,是他從未領略過的女子才有的軟,如果現在握緊她的手,是什么感覺,他不敢想。 傷口的痛感已經在慢慢適應,但他適應不了她的手,因為這比刀刃帶來的傷要可怕,傷可以痊愈,但有些東西不能。